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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三章 舍不得

  沈嬤嬤收拾好情緒,抹了把臉,進了花廳。

  顧云錦正在吃米團子,聽見動靜轉過頭來,沖沈嬤嬤彎著眼笑了:“還是最喜歡吃這個。”

  沈嬤嬤好不容易收起來的眼淚又要落下來了。

  吳氏見沈嬤嬤的眼眶通紅,自個兒的心里也有些澀,但還是打起精神,道:“就幾個米團子就稀罕死你了!你什么時候想吃了,只管叫人回來說,沈嬤嬤做好了就給你送去。”

  沈嬤嬤趕忙點頭:“是啊,這東西做起來也不費事兒,姑娘想吃了,只管與奴婢說。”

  顧云錦捏著米團子,霎時間亦哽咽了。

  她原就是吃了喜歡的吃食,與沈嬤嬤道謝而已,卻忘了在這個時刻,這句話聽起來像極了撒嬌,也滿是感傷。

  前世今生,在出閣的前一日,她感受到的氣氛是全然不同的。

  彼時顧云錦更多的是懵懂,而現在,因著蔣慕淵的細致與貼心,她對未來沒有迷茫,更多的是踏實。

  成親前的最后幾日,每一天都按部就班,不曾大起大伏,直至這一刻,那股子難受才一點點在心底盤踞。

  這是顧云錦在娘家做姑娘時的最后一頓晚飯了,哪怕席面上所有人都堆起笑容,挑些樂子說,轉過身時,還是流露出了不舍。

  顧云齊酒量好,今兒個也是吃了幾杯就憋得慌了,他給自己斟滿了,到了顧云錦身邊,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

  一如兒時那般。

  顧云錦抬起頭看著兄長,眼睛亦有些濕潤,舉起酒盞與顧云齊碰了碰。

  顧云齊堆了一肚子話,可話到了嘴邊,又說不出來,哽咽了好一陣,才道:“有些什么事兒,都要與我們說,好事要說,萬一有不好的事兒,也一定要說。”

  若是旁的話,顧云錦興許還挨得住,偏偏是這么一句,她一時間繃不住,眼淚刷得就下來了。

  上輩子,她不就是只報喜不報憂嗎?不就是直到最后都沒有低頭嗎?

  要是早早與顧云齊、徐氏和吳氏說了自身處境,那她的結局必定不是病故在嶺北的莊子上吧。

  但也正是因為前世的足跡腳印,才磨出了今生的她,顧云錦的嗓子澀得說不出話來,只能一個勁兒地點頭,表示自己聽進去了。

  吳氏嗔了顧云齊一眼,想說他好端端的把顧云錦招哭了,可轉念想想,這句交代比什么都要緊。她遠嫁來京城時,家里人便是這么叮囑的,別看是短短的一句話,在新嫁娘心中,就是沉甸甸的底氣和力量了。

  徐氏背過身擦了擦眼睛,見席面也吃得差不多了,便與顧云錦道:“讓云霖先陪你回去吧。”

  顧云錦吸了吸鼻尖,拉著顧云霖回了東跨院。

  兩個姑娘一走,徐氏也沒有挺住,眼淚簌簌往下滾。

  單氏嫁過女兒,曉得這番心境,好言勸慰了一番。

  徐氏也不大好意思當著晚輩的面落淚,一面調整語氣,一面道:“雖說不是我親生的,但這份舍不得啊,真真切切的。

  我到將軍府時,她比這把椅子高不了多少,長得那叫一個討人喜歡,我從來沒有見過那般好模樣的丫頭。

  我一心想對她好,可她就是不喜歡我,可偏偏她撒氣脾氣來都好看,叫人又是無奈又是心疼的,哪里還會怪她。

  原以為這母女情分也就那樣了,去年春天一下子就與我親起來了,我這顆心吶,喜得都不知道往哪兒放了。

  可這還不到兩年,就要嫁出去了,舍不得極了。”

  單氏聽著,想到已經嫁的顧云思,又想到還在身邊的顧云霖,也是感慨萬千。

  什么親生的不親生的,養了這么多年的姑娘,怎么會沒有感情?

  虧得是顧云霖年紀還小些,她還能再多疼幾年。

  妯娌兩人彼此寬慰著,等席面都撤了,突然才想到了教導之事。

  單氏附耳與徐氏提了。

  徐氏一愣,連連咋舌,那般要緊的事兒,她怎么就疏忽了呢……

  單氏見狀,忙提道:“她與她嫂嫂親,讓云齊媳婦慢慢去跟她講。”

  吳氏臨危受命,到了東跨院外,看著里頭的光亮,心一橫,說就說唄,誰家新媳婦都有頭一遭。

  外頭的這些狀況,屋里的顧云霖與顧云錦都不知道。

  顧云霖本不是個愛哭的,雖說是“哭嫁”,她也能絮絮叨叨、有的沒的說一堆閑話,可席面上叫顧云錦一招,也有些緩不過來,哭得比前回顧云思出嫁前還兇一些。

  顧云錦原還感傷,叫顧云霖這么一哭,不知怎么的,突然就被逗樂了:“你這般哭,三姐姐保準說你前回沒使出全力來。”

  顧云霖破涕而笑,眼淚還懸在睫毛上,道:“話不能這么說,前回有你與我一道哭,今兒個只有我一人了,當然要把吃奶的勁兒都哭出來。”

  這話連撫冬和念夏都忍俊不禁了。

  顧云霖揉了揉眼睛,道:“其實我們家姐妹挺多的,就是她們都不在京里,要是都在就好了。”

  聞言,顧云錦微微一怔,垂眸道:“是啊,也不知道何時能見上一回。”

  顧云霖歪著頭,道:“總有機會的。”

  說到了這一茬,顧云錦正想再多問問幾個姐妹的事兒,就聽到外頭傳開吳氏的聲音。

  吳氏進了屋,沖顧云霖使了個眼色。

  顧云霖心領神會:“眼睛都腫了,我回去擦一擦。”

  顧云錦聽了,正要說讓念夏打水來,見吳氏神色與平素不同,突然就明白過來了,便沒有攔著顧云霖。

  里間只剩下了姑嫂兩人。

  吳氏在她身邊坐下,清了清嗓子,道:“夫妻之間,其實就是那么一回事,你到時候莫要怕。”

  饒是顧云錦才到了吳氏要說的內容,聽了這么一番開場白,也險些笑彎了腰。

  她忍著笑,明知故問道:“怕什么呀?”

  “怕……”吳氏了解顧云錦,剛說了一個字,就從顧云錦的神色間瞧出了端倪,揚手往她背上一拍,“你個壞心思!我厚著臉皮與你說要緊事兒,你還挖坑算計我!

  你到底知道多少?又有哪兒不清楚?是不是哪個話本上東一句西一句的提過些?

  我今日臉都不要了,非與你說個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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