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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三章 說客

  說不憋得慌是不可能的,圣上心火都要冒到嗓子眼了。

  他與皇太后母子兩人,平素沒有多少矛盾,但也不能說是事事都想法一致,一樣有分歧。

  面對分歧,圣上不想順著皇太后的,必然不應,可一旦答應皇太后的,他從不食言。

  況且,皇太后還病著,他若是陽奉陰違,叫皇太后察覺了,幾天后的除夕,皇太后能在家宴上直接甩臉色。

  哪怕是做皇帝,不孝的帽子扣下來,還是很頭痛的。

  再大的火氣,也只能全忍下。

  不查顧家就不查吧。

  眼下最要緊的,是把狄人打出去,把戰火消了。

  圣上自我寬慰了一通,見皇太后嘬糖嘬得笑瞇瞇的,突然想起來昨兒孫恪到過慈心宮。

  輕咳了一聲,圣上問道:“母后,是不是恪兒先一步來當說客了?”

  皇太后眼珠子一轉:“恪兒?恪兒像是會摻合這些事兒的?”

  圣上抿唇。

  孫恪的確從不摻合朝事,他就是個沒有那些壞嗜好的紈绔子弟,可這回事關蔣慕淵與顧家……

  “他是跟哀家提了一嘴,”皇太后話鋒一轉,“他說,那些在茶樓、酒肆之中大放厥詞,說顧家通敵、守將無能的,他們的嘴皮子看著就比刀槍棍棒厲害,狄人以那些嘴皮子做武器,當然能輕而易舉地就砸開了北地城門。哀家深以為然。”

  這等“胡言亂語”,還真像是孫恪會說的話。

  只是,由皇太后這兒轉述出來,何嘗不是在提醒圣上,莫要中了挑撥離間之計,被那些不著邊際、毫無真憑實據的嘴皮子牽著走,否則刀槍棍棒砸開的就不僅僅是北地城門,而是整個北境了。

  慈心宮里,這一場關于顧家的談論終于過去了。

  圣上又一次關切了皇太后的病體后,起身離開了慈心宮。

  而京城之中,各處傳言依舊不斷。

  離新年只有幾日了,忙碌了一整年的百姓不少都空閑下來,湊在一塊說道說道家長里短。

  素香樓的生意依舊很好,東家坐在柜臺后頭打算盤,有一句沒一句地聽說書先生講顧家奮勇殺敵的往事,說這一回顧家的傷亡有多么慘重。

  至于顧家通敵之類的話,斷斷不會從說書先生、茶博士、跑堂小二們的嘴巴里說出來。

  東家都知會過了,自家做達官貴人的生意多著呢,西林胡同的顧家是他們素香樓的忠實客戶,對點心多有推崇,而且,小王爺、小公爺亦是常客,素香樓常年留著一間給孫恪的雅間,哪里會自己斷自己的財路、胡亂說話。

  有客人胡言亂語的,都叫小二們客客氣氣地引走了話題,還有依依不饒的,自有東家請來壓陣的“客人”來爭辯一番。

  那幾桌客人,是袁二回京那日給素香樓搭的線。

  有客商,有書生,一溜兒的模樣周正,口齒清楚,看著就是個好人,這樣的人站出來說話,不至于讓看客們反感。

  該說的詞都已經交代過了,對顧家狀況一清二楚,說起顧家這幾十年的忠義來,頭頭是道。

  兩方打擂臺,不至于讓顧家的評斷落了下風。

  二樓雅間里,小王爺獨自一人,慢悠悠地嘬了一下午的茶。

  自從蔣慕淵和程晉之離京,孫恪“清閑”了許多,他自然也有其他相熟的勛貴子弟,可一群人聚著是一回事,兩三人的對飲,還是要“志同道合”之人。

  說起來,孫恪的性格與蔣慕淵算不上“志同道合”,一個瀟灑度日,一個為了朝廷百姓連連操心,可架不住從小到大的情分,處得好,就是處得好。

  因而,那兩位去了裕門關,小王爺只有一個人吃茶了。

  放下茶盞,孫恪瞇著眼睛養神,朝著大堂的窗戶已經叫他關上了,底下的聲音聽得并不真切,他也不想聽。

  翻來覆去那么一些話,聽膩了。

  昨日,孫恪進宮去看望了皇太后,屏退了人手,他仔細與皇太后說了查不得顧家。

  對于孫恪做了說客,皇太后很是訝異,問他怎么就突然摻合到朝政上了。

  孫恪比永王爺還遠離朝政,永王爺當皇子的時候,被先皇管著,與兄弟們一塊商議朝事,在御書房里老老實實給先帝打過下手,可孫恪不一樣,他小時候進御書房是搗蛋,現在進御書房、十有八九是挨罵,正兒八經的折子,基本沒看過。

  蔣慕淵十歲出頭,被圣上叫去旁聽時,孫恪拔腿就溜了。

  皇太后最寵孫恪,也不在乎一個親王世子懂不懂朝事,甩手王爺也挺樂呵的,就隨著孫恪去了。

  如今,孫恪突如其來的轉性,讓皇太后十分不解。

  孫恪當時解釋了一句,說顧云錦替符佩清擋了一鞭子,他這是報個恩情。

  皇太后笑得險些岔氣。

  可真實緣由,孫恪心中最是明白,是蔣慕淵捎信來向他開口了。

  兩人做了那么多年兄弟,對朝事是如何看法,兩人彼此一清二楚。

  孫恪知道蔣慕淵心懷天下,蔣慕淵也明白孫恪不亂摻合。

  不管朝中有什么混沌之事,表兄弟私底下會說道兩句,但孫恪就是個看戲的,熱鬧他不錯過,親自下場就免了。

  也只有“娶媳婦”那樣的事兒,蔣慕淵才會請孫恪去慈心宮里周旋周旋。

  明知他性子,蔣慕淵這一回還是主動求援了,不是強人所難,而是找不到可以放心尋求助力的人了。

  只要還有一人能成此事,蔣慕淵都不會向孫恪開口。

  正是清楚這一點,孫恪才會在慈心宮里開口。

  否則,怎么還算兄弟呢?

  孫恪睜開眼睛,又添了一盞茶,指腹摩挲著茶盞,心想,這事兒還是快些過去吧,北境戰事也早些了了,好叫蔣慕淵和程晉之早些回京,不然這吃茶都沒有意思了。

  外頭又飄雪了。

  孫恪起身,出了素香樓,裹緊了身上的雪褂子,還是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天真是太冷了。

  也難怪孫睿那小子裹得嚴嚴實實,要不是為了顏面,怕是直接把熊皮套身上了。

  套熊皮啊……

  等除夕時,要不他先給皇太后套一個樂呵樂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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