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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九十章 適應

  “向大人考量了這一點,”蔣慕淵說完,又思量了一遍肅寧伯的話,補充道,“伯爺說得有理,待確定裕門這兒安好之后,我就回前頭去。”

  肅寧伯點頭,心里依舊狐疑。

  他打過無數的仗,各種性情的敵軍大將都交鋒過,有列陣布陣大方,實打實與他們拼正面的,有用計陰損,怎么惡心人怎么來的。

  都是為了勝利,用計策也無品行高低之分,領兵作戰的,誰不想打個勝仗?

  可他沒有見過這么昨夜這種看不穿的。

  斷案子久了有直覺,打仗久了也是一樣。

  “我雖沒有與安蘇汗打過交道,但以傳言來看,他不是這么想一出是一出的。”肅寧伯摸了摸下巴。

  蔣慕淵亦是知道。

  安蘇汗驍勇,性格桀驁,心眼又極小,但他做大汗的確有一套,能在一眾兄弟之間脫穎而出、平定各部落,之后一直掌控數十年的人,怎么可能是個傻的。

  若不是當年顧微刺瞎了他一個眼睛,這會兒越發生龍活虎。

  不過,老熊這東西,瞎眼的比不瞎眼厲害,只怕顧微那一匕首,刺得他性格越發狠絕。

  如此很久的安蘇汗,有顧致澤這個內應,他奇襲北地說得通,但怎么會真的來打裕門關呢?

  真的是拋出這大幾千的兵力不要,也要拖住他們的針腳,讓山口關的狄人堅持到開春之后嗎?

  “不是抓了些活口嗎?先審起來,也許能問出些東西來。”蔣慕淵道。

  肅寧伯應了。

  蔣慕淵交代過了,沒多久,驚雨過來稟報。

  “爺,已經去院子里看過了,宴大奶奶和幾個哥兒一切安好,那些狄人沒有闖進鎮子里的,熙四奶奶也回去了,熙四爺不叫她再回隆青城了,只說回頭讓人把那位老人家護送到裕門關來,總之,您放心,各處都好。”驚雨道。

  蔣慕淵頷首,亦是放心了。

  他去看自己的兵士,他們是最后才到的,彼時狄人已經節節敗退,因而不費吹灰之力就奪得了勝利,損失極小。

  軍醫在給受傷的兵士包扎,一眼看去,精神都還不差。

  蔣慕淵轉了一圈,看到了顧云騫。

  顧云騫蹲在一邊,擦拭手中的長槍,見蔣慕淵過來,他直直站起來,行了禮。

  在家中,他們是舅哥與弟妹,在營中,便是領軍大將與陣前小先鋒,規矩還是要講的。

  蔣慕淵看著他,他沒有受傷,但臉色不大好,整張臉百里泛青,連嘴唇都有些紫。

  這也難怪,不久前才受過那樣的傷,哪怕傷口愈合了,活動也不受阻礙,但畢竟虧了氣血,饒是顧云騫這般正值青年,要把氣血補回來,也要好幾個月。

  蔣慕淵笑了笑,道:“你別逞強,活血的那一套你也懂,傷藥該用就用,否則現在就讓你四哥把你帶回家里去。”

  顧云騫咧著嘴想笑,剛一提氣,胸腹部就一陣發緊,他只好撓了撓腦袋。

  蔣慕淵了解顧云騫閑不下來靜養的心,但也知道新病成舊疾之后的麻煩,他前世就吃過這些苦頭,一道風雨天,渾身骨頭一根根輪著痛。

  想了想,他又道:“自家人不誆你,你看看成世子他爹成國公,年紀其實和肅寧伯差不多,就是成國公舊傷多,現在已經打不動了,肅寧伯還能堅持。”

  顧云騫道:“我也知道,我祖父、我是說過繼后的那一位,他就是,雙腿不行了不說,身上其他傷,上了年紀之后也折騰他。”

  見顧云騫心里也明白,蔣慕淵便不多勸了,轉身去他處。

  顧云騫又蹲下來擦拭銀槍上的血污,半晌頓了頓,他想,只要現在能快些把狄人打退,這些傷老了再折騰他,也就折騰吧。

  剛提到了成國公,蔣慕淵便少不得尋一尋段保戚。

  段保戚受傷了,坐在軍醫營帳中包扎他的胳膊。

  他這個身份,剛來的時候,當長官的說話掂量,其他小兵士們也不敢與他走近,好在,段保戚自己適應了一陣,也就擺好位置了。

  操練刻苦,守備用心,該守夜就守夜,該受罰也受罰,不與人為難,也不擺架子,慢慢的,大伙兒也就能和他說道說道了。

  昨夜,狄人突襲時,段保戚正好在城墻上值夜。

  發現敵情時,他也跟著投入了戰事,不讓狄人順利架云梯、割斷繩索,把爬上來的狄人砍下去……

  他拼殺了一整夜,直到鳴金收兵,才注意到胳膊上破了一條大口子,但運氣不錯,也就這么一個傷。

  蔣慕淵進了營帳,問他:“也是手上沾過血了,感覺如何?”

  段保戚抿唇,半晌,道:“心中雖有準備,但也與想象的不大一樣,打起來的時候顧不上思考,現在再想,就是能適應。”

  這個答案,樸實極了。

  蔣慕淵頷首:“能適應就行。”

  “我這傷也不算什么,比那幾個總好些。”段保戚抬了抬下巴。

  蔣慕淵順著看過去,好幾個重傷的兵士躺在那兒,能哀聲叫痛的就不錯了,更嚴重的,人都還昏迷著。

  這也是軍中常見的,打得慘烈的時候,別說是軍醫帳中,外頭都擠不下傷患。

  蔣慕淵剛要說話,突然就聽見帳子另一側有人在嘀嘀咕咕。

  “別說,這狄人上馬是真的勇猛,身強體壯,我現在手都在抖。”

  “可不是!前陣子胡參將教過吧,這種騎兵陣,要是突襲大營,可比突襲關口、城池有用的多了,我們有城墻,向大人那兒,行軍駐扎,就一堆木柵欄,騎兵沖陣,損傷極大……”

  “我也擔心向大人,我剛聽說,大人們都在琢磨,這是不是狄人調虎離山、聲東擊西呢!”

  “哎呦別說了,說了就怕!”

  另一人又道:“可我就在琢磨,同樣是夜襲,我們守住了,沒叫狄人突破關口,北地城墻堅固,怎么輕而易舉就……”

  “你去過北地?”

  “北境三大城之一,那城墻、城門能是紙糊的?怎么就那么快失守了呢?”

  蔣慕淵耳力好,聽得真切,不禁抿了抿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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