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陽長公主也想陪顧云錦去慈心宮,可她出門去,儀仗必然夸張,而顧云錦晚些還要去西林胡同,這來來回回的太麻煩,就只讓顧云錦代為給皇太后請安。
沿著甬道,顧云錦轉過彎,剛看到慈心宮門,就見一行人邁了進去。
打頭的人是嬪妃著裝,只是顧云錦不熟悉后宮的主子們,匆匆一眼,也沒有辨清楚對方身份。
她想,應當是某一位主子來給皇太后問安的。
顧云錦亦進了慈心宮,繞過影壁,就見那一行人候在廡廊下等皇太后通傳。
兩廂打了照面,對方明顯愣了愣。
守在門口的小宮女見了顧云錦,眼珠子一轉,笑道:“小公爺夫人安好,皇太后一直惦著,說您昨兒夜里才抵京,恐怕要今日下午才會入宮來,沒想到您來得這般早,正好與劉婕妤娘娘遇上了。奴婢這就給皇太后稟一聲,您稍待。”
就這么客客氣氣的幾句話,說得跟四月春風一般,霎時間就不動聲色地給兩人介紹了。
顧云錦得了提點,不會認不得人,笑著與劉婕妤問安。
劉婕妤心里也敞亮,這些日子不在京里的小公爺夫人,只有蔣慕淵媳婦一個。
“長公主沒有一道來?”劉婕妤問了聲。
顧云錦笑道:“母親沒有來,讓我代為向皇太后問安。”
兩廂面子上的事兒都周全極了,可相對于顧云錦的坦然,劉婕妤心里糾結壞了。
她是真有事兒尋皇太后說,結果來了兩次,一次遇上孫恪,一次遇上顧云錦,運氣不濟,都沒有避開。
前回是她沒有好好打聽就來了,是她不仔細,這回聽聞了顧云錦回京,但僥幸覺得這一位必然與安陽長公主一道入宮,那等排場儀仗,抵達慈心宮估計也要半個時辰之后了,劉婕妤就緊趕慢趕了一回。
哪曉得,就是撞上了。
也沒得怪別人,叫她猶猶豫豫不敢開口,拖到拖不住了又心急火燎的抱了僥幸心。
里頭皇太后傳喚,顧云錦看著劉婕妤,等她先行。
劉婕妤此刻退是退不得了,只能一咬牙,心一橫,硬著頭皮進去。
這一次可沒有說些場面話、下一回再來的機會了。
她往皇太后跟前湊得這么勤快,肯定讓人盯上說長短。
兩人前后入了西暖閣,皇太后看見顧云錦,眼睛里就全是笑意:“云錦丫頭,快過來讓哀家好好看看。”
珠娘在羅漢床前擱了軟墊,顧云錦跪下規規矩矩磕了頭,被皇太后一把撈起來,讓她在身邊坐下。
皇太后一通仔細瞧:“瘦了,真的瘦了,這小下巴更尖了。”
顧云錦莞爾:“母親昨兒也說我瘦了。”
“可見我們看得都準,”皇太后一面笑,一面心疼,“吃苦了。”
劉婕妤有求于皇太后,自不會為皇太后關切顧云錦而冷落了她而不高興,笑道:“先前沒有見過長公主這兒媳婦,只聽說是個天仙似的姑娘,今兒個一看,母后您說她瘦了,臣妾瞧著還是跟天仙似的。”
皇太后哈哈大笑。
劉婕妤暗暗松了一口氣,她想,有顧云錦在也好,逗得皇太后心花怒放了,她請求起來說不定也能順暢些。
皇太后很想聽顧云錦說說北邊的事兒,但見劉婕妤在座,便轉頭問道:“你今兒來得倒是早,既有事,就與哀家直說吧。”
劉婕妤抿了抿唇:“是些女人家的事兒……”
皇太后挑眉:“難怪前回恪兒在時你不說,今日無妨。”
“是,”劉婕妤垂眸,語氣斟酌,“母后,臣妾想把仕兒接進宮里住上半月一月的。”
顧云錦迅速瞥了劉婕妤一眼,對方口中的“仕兒”,說的是孫祈的嫡長子孫仕。
如今皇孫一輩,只有大皇子的嫡長孫仕,與二皇子扶正的側妃生養的孫栩兩人。
“為何?”皇太后看著劉婕妤,“祈兒媳婦養得好好的,你想孫兒了讓人抱來看看就好了,接進宮長住,你讓祈兒媳婦怎么想?”
孫祈早就有自己的府邸了,劉婕妤想接孩子長住,沒有一個好的由頭,并不合適。
劉婕妤低低嘆了一聲:“祈兒媳婦病了有一段日子了……”
皇太后訝異:“怎么哀家沒有聽說?”
“臣妾也是前兒才知道的,”劉婕妤道,“圣上讓祈兒兄弟們一道學政務,祈兒從前對朝事只聽不說,接觸得少些,想法總是不夠周全細致,但他是長兄,想給弟弟們做一個好的表率,這些時日一直很用心,常常四更天才歇,沒睡一會兒又起來上朝。
他媳婦又實誠,祈兒熬,她也陪著一道熬,可女人家的身子跟祈兒又比不了,白日若能好好歇倒也罷了,偏她又要顧仕兒。
日夜都操心,這不就病了嘛。
按說祈兒身邊還有幾個人,可他媳婦不放心旁人,事事親為。
臣妾這個當婆母的,總不好去勸她說讓她只管兒子別管祈兒、叫幾個偏房去伺候,這話真說不出口……
這幾日臣妾也猶豫呢,琢磨著抱進宮來,臣妾自個兒看著仕兒,她總放心的吧。
皇后娘娘那兒也病著,臣妾就沒有與她說,來跟母后討主意了。”
皇太后嘆了聲。
劉婕妤這番話,話里話外也把孫祈的勤奮努力夸了一通,但接孩子的道理也說足了。
只是抹開表面那些,說穿了就是孫祈媳婦不喜歡妾室纏著孫祈、又不放心其他人看顧孫仕,事兒一多,忙不過來就病了。
可這并不是大事兒,什么太后、皇后、皇子妃,本身都是女人,存了私心也正常。
皇太后如今連圣上寵誰不寵誰都懶得管,更不會去理會孫兒后院的事情,只要不犯大糊涂,拈酸呷醋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叫太醫瞧過了嗎?”皇太后道,“先去病,再養身,祈兒媳婦年紀小不知道輕重,等她再過十年二十年的,就曉得底子養好了比什么都強。”
“您說得是,”劉婕妤苦笑,“她身邊有婆子懂醫,給開了方子在吃,沒敢請太醫,怕被說她事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