苑馬寺江少卿?
念夏聞言微怔,京里那么多官員,從一二品的大員到不入流的小官,她能記得的,要么是府里往來過的,要么是出過些大小事兒滿京城傳得沸沸揚揚的,而那位江大人,她對不上人。
按說,顧云錦先前也沒有提過這位,此刻問起來,大抵是先前在慈心宮里聽了什么吧。
念夏這么一想,雖不知道顧云錦為何打聽,但也趕忙應下了。
顧云錦交代過后,就沒有多言。
前世的席家,要說對念夏多嚴苛,倒也算不上。
念夏的小姑子跟了大殿下,多多少少能存些銀子扶持娘家,家里吃穿還過得去。
婆母那張嘴是真混賬,說話難聽,但也沒有胡亂立規矩折騰人。
只是后來念夏丈夫病故了,席家斷了香火,公婆就坐不住跳起來了。
要顧云錦說,念夏婆母嘴巴太欠,是個潑的,但對方一心趕念夏出門,總比死壓著念夏日也磨夜也磨的折騰人強。
她在話本子上看過不少,碰上一個手段陰的婆母,那真是好好的一個人能被磨得半死不活——死不掉,活不好。
嘴巴欠,在一眾“壞”里頭,反而成了最輕的那一種。
也不知道這該說可悲還是可笑。
因而,今生念夏不會認得席家人,顧云錦自然沒有想過要去與席家打交道,先前從未想過要打聽人家的事兒。
只是,在慈心宮里聽劉婕妤說了那么一通,顧云錦才想起來,席家那姑娘入大皇子府邸,好似就是這年冬末初春。
打聽出來未必得用,但多知道個事兒總歸沒有壞事。
馬車入了西林胡同,念夏搭了腳踏,扶顧云錦下車。
顧云錦轉頭就看到了一臉關切的徐氏,她忙道:“太太怎么不在屋里?雖說天漸漸轉暖了,但風吹著也沒那么舒服。再說了,您原本就是春天最難受。”
徐氏過來握住了顧云錦的手,笑道:“不冷的,你看看我臉色,覺得如何?”
顧云錦聽了,細細打量著徐氏。
她醒來那時是兩年前的春天,徐氏沒日沒夜的咳嗽,就在那小屋子里,哪怕白日陽光好,曬在這病怏怏的臉上,臉色依舊慘白。
之后的一年多,顧云錦幾乎與徐氏日日相處,只曉得繼母的身體緩緩在好轉,但因日日看,反而沒那么大的變化。
隔了數月再見,初春下午的陽光暖和,映得徐氏的臉透了淡淡的粉。
由皮膚里頭透出來的紅暈,絕不是浮在表面的胭脂。
顧云錦瞪大眼睛,喜道:“看著比我嫁出去時還精神了,白里透紅的。”
徐氏也笑了,摟著顧云錦道:“這兩年沒有讓烏太醫白辛苦,那么多好藥材用下來,我自己都知道,呼吸比先前順了許多。
前幾日我去烏家診脈,烏太醫都說,再調養一年半載的,往后就不需要每日都吃藥了,只要注意起居,吃食上小心些,會一年比一年好。
這是烏太醫的功勞,也是小公爺的功勞。”
顧云錦為徐氏高興。
前世認識到徐氏的好時,顧云錦已經是楊家婦了,而今生重來,她醒來也是十四歲。
這個年紀,這個心態,真的比不上四五歲時的相處,顧云錦無法把徐氏認作是“母親”一樣的存在。
更多的是親人,是想要好好相處的人。
她希望徐氏的身子能好起來,不似前世一般吃苦,眼下,見徐氏康健起來,眼睛甚至都有些酸,想要喜極而泣。
徐氏心里也是滿滿的歡喜,病了幾年的人,能重新好轉,心中喜悅難以言喻。
她想要多活好些年,雖沒有親兒,但能好好地陪伴盛哥兒長大,往后四房肯定還會再添其他孩子,她也能抱一抱顧云錦的子女。
這么好看的顧云錦,小時候不肯讓她抱,徐氏一直可惜著,以后就抱外孫女,一定會有那么機會的。
而且,如今府里孩子們多了,徐氏想幫單氏一道分擔些。
孩童的歡笑熱鬧,她是極喜歡的。
顧云錦與徐氏又是歡喜又是鼻酸了好一陣,才看到沖她笑的吳氏。
吳氏見她看過來,笑道:“我就是在等,你什么時候才能看到我。”
顧云錦笑彎了眼:“我寶貝外甥呢?”
吳氏撫掌大笑:“被他幾個哥哥當新鮮玩意兒逗呢。”
“這么說你兒子!”顧云錦笑得直搖頭。
一行人說笑著往長房去。
或許是那些沉重的傷心的故事,昨兒夜里都說明白了,今日顧云錦歸家來,誰也沒有提。
伴著孩子們的笑聲,氣氛極其溫和輕松。
顧云錦與自家人說了會兒,便想去尋韋沿。
單氏擺手道:“韋老先生出門去了。”
顧云錦一怔,韋沿瘸著腿,怎么就著急出門了。
單氏道:“我們都勸他多休息兩日,他性子急,想先打聽打聽以前認識的人還在不在老住處,我讓人備了轎子,他出入方便些。”
顧云錦頷首,道:“也好,我才回京,少不得四處走一遍,伯娘與他說一聲,我過兩日來尋他說正事兒。”
單氏自是應了,又道:“伯娘也正要與你商量,你尋一天得空時,隨伯娘去看看云思。不管怎么樣,家里的事兒總要讓她清楚。”
“好。”顧云錦點頭。
又說了會兒話,顧云錦去了林尚書府上拜訪。
兩家同住一條胡同,就對著門,竄門子極方便。
也不用車馬,顧云錦剛出了大門,幾步路就是林家石獅子,念夏抬手剛要敲,再隔壁些的秦家開了門。
秦夫人快步出來:“侄女兒、哎,錯了,是小公爺夫人,這一趟去北邊,辛苦了呀。”
這一位是單氏閨中的友人,雖然從前說過不中聽的話,但轉風向素來快,伸手不打笑臉人,單氏對秦夫人還客氣,顧云錦自不會隨意落對方體面。
秦夫人既然出來見顧云錦,說話就不至于藏著掖著,直直道:“你剛回京,興許不曉得,京里對北地失守多多少少都有流言蜚語。
我是半點兒不信的,將軍府不可能做那等事兒,但總架不住有人想不明白,我聽過好幾次,也爭好幾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