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睿張嘴就先問南陵郡王,董之望訕訕笑了笑,道:“郡王爺那兒的狀況,下官不知道……”
“怎么供奉的郡王府?”孫睿打斷了董之望的話,“由著他們自生自滅嗎?”
董之望硬著頭皮,道:“郡王爺不喜官場打擾,下官不敢胡亂登門,平素與郡王府的往來很少……”
這些消息,董之望答得很謹慎,他也明白,孫璧不與南陵官員往來,這是宮中都知道的事情,而且,封地郡王遠離官場,這應當是圣上最喜聞樂見的局面,偏孫睿就要追著問。
不止問,還扣上一個“不供奉”郡王府的罪名。
董之望老老實實接著,該如何就如何。
南陵其他的小官,心里忿忿,他們真供奉著孫璧,京里早就盯上了。
孫睿翻身上馬,拍了拍馬脖子,道:“他不來見我,那就只能我去見見這位堂兄了。”
話是這么說了,等一行人抵達南陵首府時,孫璧還是在城外恭迎了。
孫璧比孫睿還年長五歲,皮膚很白,看著氣血不足,他與兩人見禮,道:“時間如梭,離前回相見,一晃也有四年了。”
四年前,孫璧曾受召進京,小住了兩個月。
孫睿笑了笑,道:“時間的確很快,離堂嫂過世也有五年了,這回來南陵,宗親還讓我問問堂兄,何時續娶一位?”
孫璧一怔,半晌搖了搖頭:“殿下何必與我提這些。”
孫睿又道:“宗親最關心的不就是香火嗎?南陵郡王無后,宗親可坐不住。”
“降等而襲,”孫璧彎了彎唇,“傳不了幾代。”
孫睿挑眉,沒有再說。
南陵這兒安排的還是驛館。
孫睿跟著董之望到了驛館外頭,斜斜看了孫禛一眼,心里冷笑一聲。
明明最挑剔的就是孫禛了,這一路來沒少鬧騰,怎么到了最該鬧的時候,就不鬧了呢?
沒點兒眼色!
孫睿背手站著,道:“頭一回來,郡王府在哪個方向?之后也好拜訪。”
董之望趕緊給指了指:“沿著這兒一直往上坡行,您看到那幾個屋檐了嗎?那兒就是郡王府。”
孫睿道:“瞧著也不遠。”
“是不遠……”董之望答,“我們這兒不比京城繁華,地方也小……”
孫禛嗤的就笑了起來:“小地方就抓不到幾個人?”
話音剛起,孫禛就見孫睿瞥了他一眼,他心里虛,趕緊閉嘴,而后,他就瞧見孫睿不住往郡王府看……
孫禛摸了摸下巴,總算反應過來了:“我瞧著這驛館也不大,這會兒勉勉強強夠住,等后續官員趕到,怕是擠不下,我不想當時候再搬來搬去,這樣,既然郡王府不遠,不如我們兄弟就住郡王府吧?”
一直沒有說話的孫璧抿了抿唇。
孫禛抬著下顎,道:“郡王府總不會缺兩個廂房吧?再說,堂兄府里沒有女眷,也沒有什么不方便的。”
孫璧笑容不減,道:“便是王妃還在,也不會不方便,都是自家堂兄弟。”
如此一來,自是說定了。
孫禛再看孫睿,只覺得皇兄的眼睛里沒有那么多冷刀子了,不由暗暗想,這舒坦日子誰不喜歡?他皇兄不也覺得郡王府住著比驛館舒服嗎?
此時的京城,顧云錦剛剛走到慈心宮外頭,迎面而來的是一位臉生的老夫人,只看衣裝,就能知道不是尋常的官員家眷。
引路的小宮女趕緊給顧云錦提點:“衛國公府的老夫人。”
顧云錦恍然,這是柳媛的祖母。
同是國公府出身,對方是長輩,顧云錦讓了路,福身問了安。
老夫人微微頷首,臉色雖不好,但儀態還是端住了,客客氣氣道:“老身那二孫女,幾次給你添了麻煩,老身代她賠罪。”
顧云錦抿住了唇。
這事兒聽著就不像一回事。
她與柳媛再有恩怨,都是小輩之間的事兒,吵也好打也罷,十幾歲的“小孩子”,平起平坐。
老夫人論輩分就長了,她哪里敢讓老夫人代柳媛賠罪?
這若是應了,有理都先丟了三分禮。
如此道理,難道老夫人會不懂嗎?老夫人必然是懂的,不過是想在慈心宮外擺一擺姿態給皇太后看罷了。
畢竟,老夫人都給晚輩低頭了,皇太后還能揪著這事兒繼續下衛國公府的臉嗎?
只看老夫人的臉色,顧云錦都能知道,對方剛剛在皇太后跟前,沒討到半點好話,指不定又被訓斥了一頓。
顧云錦退后了半步,奇道:“您怎么給我賠禮呢?
其實我也沒吃虧,回回都打她臉,總共是兩巴掌還是三巴掌來著,我手勁兒大,柳二姑娘細皮嫩肉的,要養好幾天吧……
原來我們晚輩相爭,最后是要長輩賠禮的呀?
我不太懂這些,之前考量不周,怠慢了。
柳二待字閨中,我已經嫁人了,老夫人與我說說,我婆家哪一位長輩合適去給柳二姑娘賠禮,我今兒晚些就去求一求。”
老夫人的臉色從白,霎時間轉黑了。
哪是打了柳媛幾個巴掌,這分明就是在打她的臉,饒是她年老,這么幾巴掌也吃不消。
而且,什么叫去給柳媛賠禮?顧云錦婆家的長輩,首當其中的就是安陽長公主,衛國公府吃了熊心豹子膽也不敢。
老夫人聽聞過顧云錦厲害,卻只當她是一眾同輩小姑娘間有本事,根本沒有想到,顧云錦這張嘴,能讓她這把年紀都下不了臺面。
是了,不止是嘴巴厲害,雙手也厲害,柳媛的臉好幾天才消腫的。
老夫人想在慈心宮外“慈眉善目”地哄顧云錦一回,沒想到踢了鐵板,她也算理智,當即收了那些心思,道:“老身失言了。”
顧云錦垂著眸子不說話。
老夫人見狀,沒有多停留,出宮去了。
顧云錦這才進了慈心宮。
皇太后正與向嬤嬤說話,見了顧云錦,臉上一下子就有了笑容,招手道:“云錦丫頭,來哀家這兒坐。”
顧云錦問了安。
向嬤嬤笑道:“衛國公府的老夫人前腳剛走,不曉得夫人遇上沒有?”
“遇上了,說了幾句話,”顧云錦落座,嘆道,“我不會說話,嘴巴也不甜,好像說了些不中聽的。”
皇太后哈哈大笑,從荷包里取出一顆糖塞到顧云錦手中:“吃了就甜了。”
說完,她神情自若地又取了一顆,塞進自個兒嘴巴里:“真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