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大人尋到了周五爺這條門路,心安了大半,也不背著他的貨滿街走了,只等著安排妥當了,就隨周五爺的人出城去。
他在腦海中不停地回憶南陵往宜平去的路線,官道不一定能走,山路崎嶇,但幸好他走過幾次,只要沒有意外,應當能走得出去。
真不行,這不還有周五爺嘛。
動之以情、曉之以理,許諾些好處,比如他們以前無論做過什么惡事,官府多既往不咎,往后再不用見了府衙就繞路走了,如此一來,應當能成事。
這廂等著出城,駐扎在宜平的余將軍的大帳里,氣氛沉重。
蔣慕淵指著地圖,再次說了自己的想法:“先出兵打一仗,朝廷調兵到宜平就是來打仗的,不是跟孫璧大眼瞪小眼的。”
軍情上的狀況,宜平府衙的人皆不出聲。
余將軍直言,道:“小公爺,我等也不想對峙,只是,擔心三殿下和七殿下的安危……”
蔣慕淵已然知道那兩人不在孫璧手里,但余將軍眾人不清楚,前線領兵,他們誰都不怕戰死,但不得不操心沒有音訊的孫睿和孫禛,否則這仗沒打出結果來,圣上就震怒了。
蔣慕淵無法直接把內情告知眾人,只是道:“先前大殿下與我都沒有到,余將軍未發動進攻,孫璧和董之望也不會多想。
可如今大殿下在這兒了,我們還繼續按兵不動,孫璧就曉得我們絕對不敢進攻,他就有恃無恐了。
只有打出去,不說要下他多少城池,起碼要交戰,讓南陵百姓知道,朝廷是鐵了心要打,不管孫璧手里有多少籌碼,南陵各府縣不投降,那就等著挨打。
孫璧和董之望想當皇帝,南陵百姓可不想,一旦戰火燒到了他們家門口,他們開城門投降也好、棄城北逃也罷,總會有人耐不住的。
余將軍若是覺得今兒打起來不妥當,就只壓到城池之下,讓人高聲喊話,號召百姓殺逆賊、投降。
只要有一人做了,會有人有想學樣的,有一城投降了,當然也會有第二城、第三城。”
余將軍摸了摸下顎。
他知道蔣慕淵說的有道理。
攻城之戰,城里亂套了才好,南陵上下也不可能萬眾齊心,畢竟,老百姓可不是人人要當反賊的。
而且,南陵上下,也不是東異、北狄那樣的異族,只說道義,將士們也不愿和同袍的百姓下手,城池陷于戰火,受損了,之后修繕還不都是自己人的事兒?
能逼迫幾座城池投降,自然最好。
蔣慕淵的意見,余將軍也認同,說透了,就是顧慮孫睿和孫禛,要不然,早前就開始對接壤的幾座城鎮施壓了。
余將軍把視線落到了孫祈身上,大殿下是替圣上親征,這等冒險的舉動,還是要聽他的意思。
孫祈清了清嗓子,一臉為難。
私心里,他巴不得兩個弟弟折在南陵,可明面上,斷斷不能露出那樣的想法。
依照蔣慕淵的想法去做,真出了事兒,孫祈也沒有辦法片葉不沾,因為圣上會猜忌他,孫宣會使勁落井下石。
“阿淵,會不會太過冒險……”孫祈道。
蔣慕淵道:“兩位殿下未必在孫璧手里,他們自行脫身了,我們什么都不用擔心,萬一真被孫璧擒了,他們是孫璧的底牌,不到最后關頭,孫璧怎么會亮出來?
僅僅是因為我們打了他一倆個邊界鎮子,他就要朝兩位殿下動手,等我們打到他南陵城下時,他還有什么底氣?
他不敢輕易傷兩位殿下。
兩軍你來我往,僵持了幾年,他以兩位殿下做質子議談,圣上不會不談,他多少能喘息一口氣,可若是殿下在他那兒出了事,整個南陵府怕是都要被圣上掀過來。
他是嫌命長?”
一群官員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苦著臉嘀咕道:“可不就是嫌命長嘛!”
不嫌命長,誰會起兵造反啊,都跟朝廷造反了,不就是把腦袋擱褲腰上了嗎?
“還是說,我們一直不動手,就這么跟孫璧和董之望耗著,”蔣慕淵哼笑了聲,“各位覺得,耗到什么時候,兩位殿下能有下落?真落在孫璧手里了,我們不進攻,在這里等五年十年,殿下還是被孫璧捏著。”
道理的確是這個道理,官場上混跡了那么多年,哪里會分析不出來這番局面。
宜平官員都懂,他們只是不敢擔那個“萬一出事”的責任。
余將軍也懂,捏著拳頭看了會兒地圖,心一橫,點了點頭。
行軍打仗,一點責任不敢背,那成不了大事,太過瞻前顧后,反倒是耽擱了時機,也換不來勝利。
北境顧家軍打得那么出色,不就是膽子大,敢豁出去嘛!怕這怕那的人,敢悶著頭沖到草原深處去?
也就是他老余,這些年一直練兵練兵,鮮少有對敵的機會,日子長了,把魄力都磨光了,歲數長了不少,膽識遠遠不及年輕時。
“小公爺說得極是,此番是要給南陵百姓一些壓力,讓他們想明白到底是跟著孫璧造反還是效忠朝廷,”余將軍沉聲說完,又看向孫祈,“殿下,該搏的時候還是要搏。”
孫祈心里樂得不行,也不想給余將軍留下一個優柔寡斷的印象,頷首道:“既如此,就商量商量打哪處,何時打。”
蔣慕淵挑了一個不大不小的鎮子,道:“這兒。”
昨日講解狀況時,孫祈聽得很仔細,此時便道:“先前斥候的情報,這里守軍可不少啊。”
蔣慕淵點頭:“這里原本只是一個村子,靠著官道發展起來的,因而相較附近一些建成已久的城鎮,它城防缺失,以至于董之望調兵時,不得不在這里多留了些人。
他們人多,我們難道人少嗎?他們沒有高大結實的城墻做倚仗,很難防住進攻,真的硬打,也不會打不下。
退一步說,這種鎮子都打不穿,就別指望收復南陵了。
進軍到鎮子外,鋪開軍陣,朝里喊話,限期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