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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三十九章 父子

  顧云錦心中十分好奇,但也知道宮里不是說正經事兒的地方。

  小內侍悄悄來遞的消息,必然與圣上、或者說與戰事有關。

  她抬眸看著蔣慕淵,見他眉宇之間并未露出憂心、焦急之色,反而有些啼笑皆非的感覺,就猜到大抵不是什么壞消息,因而也就放下了心。

  許是顧云錦的目光灼人,蔣慕淵偏轉過頭來,與她四目相對,下一瞬,笑意越發濃了:“在慈心宮里就一直盯著看,還未看夠?”

  顧云錦眨了眨眼睛。

  她知道蔣慕淵逗他呢,可她就是看不夠,分開了好些時日了,今日總算回來,哪里能不緊著每時每刻都多看兩眼。

  再說了,她與他是要看一輩子的,幾十年都不能看夠了。

  顧云錦的唇動了動,想說“你未回來時我可成天叫向嬤嬤他們笑話”,話到了嘴邊,最后還是都咽了下去。

  剛剛在慈心宮,氣氛并不喜歡。

  皇太后見到征戰而歸的蔣慕淵,其實是十分高興的,他老人家子孫雖多,但打心眼里疼愛的晚輩,總共也就這么些。

  此番見了人,少不得嘮叨幾句,關心之意溢于言表,而后,伸出手來對著蔣慕淵。

  蔣慕淵曉得她性子,自是把準備好的飴糖袋子交給了她。

  皇太后嘗了一口,原是高高興興的,突然就沉默了許多。

  她嗜甜,愛吃糖已經許多年了,南邊的飴糖與京中不同,顧云錦這樣的年輕女子可能沒有機會嘗到滿天下的糖果,可皇太后不同,她都嘗過,甚至是番邦的出產,也有底下州府進獻過。

  良久,皇太后才嘆息了一聲,道:“南陵的糖,哀家還是很喜歡的……”

  告退出來時,向嬤嬤悄悄告訴顧云錦,皇太后是在想孫璧的事兒。

  孫璧久居南陵,可他是正兒八經的皇家宗親,逢大祭,總會受召進京,每次來時,也少不得給皇太后捎些心頭好來。

  皇太后對孫璧也不錯,輩分上,孫璧是她侄兒,論起年紀來,孫璧與孫祈幾兄弟差不多,孫璧進宮時也會與皇太后說說南陵趣事,這么一個晚輩,突然間舉了反旗,皇太后心中自是五味雜陳。

  怨恨還提不上,無奈和可惜占了大半。

  顧云錦思緒飄開去了。

  見她如此,蔣慕淵道:“先是一個勁兒盯著我看,這會兒又走神了,你還是仔細腳下的路,當心磕絆摔著。”

  顧云錦回轉了神,笑著半舉起兩人握著的手晃了晃,道:“不是有你牽著嗎?”

  “你啊,”蔣慕淵失笑著,空著的另一只手點了點顧云錦的鼻尖,“你不如掛在我身上吧。”

  顧云錦笑得眼睛都彎成了月牙。

  御花園里點了燈,卻不密,天色也未至全暗,還能看得清這宮城的飛檐墻角,宮城很大,大得叫人不甚自在,甚至不如全暗之時,左右是看不見,反而不覺得心慌了。

  顧云錦便道:“我們走快些,府里定然是等著了。”

  西宮門外,聽風已經候著了,他的邊上,高大的馬兒嘶嘶叫著。

  見了人,聽風迎上來,道:“夫人一早策馬去的渡口,便沒有備馬車,馬兒都喂了,這個時辰從東街過,騎馬也比馬車快些;奴才剛剛去小王爺那兒問了安了,說了爺您明日去尋他;顧六爺托您送回來的信,奴才已經送去西林胡同交給親家夫人了……”

  聽風細致,迅速地把事情一一稟了。

  他們回到寧國公府,小花廳里,酒菜皆備全了。

  家宴輕松,安陽長公主有一肚子話要問蔣慕淵,轉念還是止住了。

  軍中打仗不比京中,吃喝用度遠不及,兒子離家那么久才回來,好不容易能坐下來好好用一頓飯,她就不問東問西,阻了兒子吃飯。

  長公主不說話,蔣仕煜也不是個在席面上多話的人,幾個小輩當然也不好東拉西扯,一時間,所有人都靜靜用飯。

  待撤了桌,長公主笑瞇瞇的,剛要叫他們各自回去歇了,還沒來得及出口,卻叫蔣仕煜搶了先。

  寧國公站起了身,拍了拍兒子的肩膀,道:“阿淵隨我到書房來。”

  蔣慕淵應了一聲,與長公主行了禮,出去了。

  長公主一番話說不出來,只能看著丈夫、兒子的背影離開,她輕哼了一聲,道:“滿腦子都是大事兒,我都來不及跟我兒子噓寒問暖,人就被他叫得沒影了!罷了,隨他們去,云錦和壽安再陪我說會兒話。”

  幾句抱怨的話,由長公主說來,又嬌又嗔,顧云錦和壽安相視一笑。

  另一廂,書房里點了油燈,墻上掛上了南陵的地圖。

  蔣仕煜讓人守了門,沉聲問道:“今日在御書房,圣上是想繼續打還是不打了?”

  蔣慕淵理著思路,把今日孫祈稟報的內容、各位大臣的反應都一一說了,又道:“圣上沒有表態……”

  “圣上分明是不愿意打的,”蔣仕煜壓低了聲音,“不是只有你能琢磨圣上的心思,太師府先前就透了口風過來,說圣上起了退意,想繼續打的那個是你。

  阿淵,為父知道你不認輸,也看不得朝廷受孫璧如此大辱,三司的官員還困在南陵城,你也想救他們,你還想以戰養戰,拿南陵的積蓄來養國庫……

  你沒有錯,但不該這么逆著圣上的心思。

  南陵不是北境,你為了給顧家累功績的機會堅持守在北地,雖然最后的確大勝、使朝廷去了北狄這么一個心腹大患,可你也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在逆圣上的心。”

  蔣慕淵抿緊了唇。

  兩父子沉默許久,蔣仕煜終是嘆了一口氣,道:“你為了勸圣上進攻,又編排了什么?”

  蔣慕淵摸了摸鼻尖,倒是沒有瞞著蔣仕煜,把自個兒那套風水說與后來孫睿糊弄著孫禛搬出來的全安觀都說了一遍。

  蔣仕煜聽得目瞪口呆,按著茶盞蓋子道:“你也是真敢說!”

  蔣慕淵笑了笑:“父親,南陵必須打,那些礦山對朝廷太重要了。”

  蔣仕煜垂下了眼,緩緩道:“阿淵,這天下姓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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