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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四十二章 香膏

  穿堂終有盡頭,院子里的燈火越來越亮。

  待行至院外,顧云錦拿下巴輕輕點了點蔣慕淵的肩膀,道:“放我下來吧。”

  “不放,”蔣慕淵不止不放,反而是把人背得更緊了些,“進屋就幾步路,你還特特跳下來?”

  顧云錦倒是想掙脫,可惜她的力氣在蔣慕淵跟前不足一提,哪怕她在他背上前仰后翻的,蔣慕淵都被背得穩穩當當。

  她這是自己給自己挖了坑,這會兒騎虎難下了。

  蔣慕淵豈會不曉得她的心思,一面走,一面道:“你怕叫嬤嬤們瞧見笑話你?她們可不敢瞧,國公府里做事的人,眼色一個比一個好。”

  顧云錦爭不過,也說不過,只好心一橫,隨他去了。

  反正伸脖子一刀,縮脖子也一刀,哪個要看便來看吧,她不動如山。

  院子里的人聽見動靜,剛準備出來伺候,抬頭一見蔣慕淵背著顧云錦回來,皆是一怔,反應快的,當即醒過神來,尋了個角落溜了。

  有小丫鬟年紀太小,不知道夫妻相處的那些有趣花樣,奇道:“是不是夫人傷了腳了……”

  她才剛問出聲,邊上的撫冬一把捂住她的嘴,半推半拉地把人帶走了。

  鐘嬤嬤候在正房外頭,眼觀鼻、鼻觀心的,仿若這就是個再平常不過的夜晚,她家世子與夫人也是再平常不過的手牽著手走回來的。

  直至進了次間,蔣慕淵才把顧云錦放下。

  念夏卻不及鐘嬤嬤老練,偏今兒又是她當值,避不開,只能憋著笑,努力繃著臉。

  顧云錦此時也不慌了,或者說,鐘嬤嬤視若無睹的態度讓她放松許多,而念夏與她太親近了,知根知底的。

  蔣慕淵去凈室梳洗,顧云錦睨著念夏,道:“想笑就笑唄。”

  念夏悄悄抬眼,視線在顧云錦與鐘嬤嬤身上迅速劃過,見兩人都沒有惱意,反倒是十分輕松,她的笑容也就沒有憋住,撲哧露了聲。

  顧云錦也叫她逗笑了,伸手捏著念夏的鼻子,道:“你只管笑我,等你尋著了如意郎君,他要來娶你,我非叫他背著你繞著宅子走上兩圈才放你上轎!”

  念夏叫顧云錦說的一張臉通紅,她再是伶牙俐齒,也叫顧云錦堵得不知道怎么應對,只有看向鐘嬤嬤求饒。

  鐘嬤嬤一面笑一面搖頭,出言相救:“夫人您饒了她吧,她還愣著沒有開竅呢,您這筆賬,怕是還要記上三五年。”

  “三五年就三五年。”顧云錦笑道。

  她前世就是太早把念夏嫁出去了,念夏自個兒不懂何為喜歡,事事聽她安排,而顧云錦沒有什么人脈,請徐令婕幫著相看,最后選了席家。

  席家最初看著不錯,吃喝用度比尋常百姓寬裕,席家大郎認字、念書,不是個睜眼瞎。

  只是出了一個受孫祈喜歡的席嬌兒,氣焰一下子起來了,而席家大郎福薄,早早沒了。

  席家婆子嘴巴欠歸欠,但也就是嘴皮子陣仗,沒有磋磨念夏,把她趕出了門,倒也全了顧云錦和念夏主仆相聚。

  雖說生死都是天命,人這一輩子都要面臨生離死別,可顧云錦希望,那個人能是念夏真正喜歡的,能陪她多走些歲月。

  念夏若是不開竅,那便慢慢等著,等她遇上那么一個人,種子也就發芽了。

  顧云錦不著急,也不希望念夏著急,多想想、多了解,真正的知根知底了,那她也就放心了。

  念夏自是不知道顧云錦在琢磨這些,就算知道了,也無法應對。

  正如鐘嬤嬤說的那樣,她沒有開竅,她依賴顧云錦,壓根沒想過要嫁出府去。

  可顧云錦卻明白,姑娘家的心思就是如此,別人左一棒子右一榔頭的,怎么敲怎么不開竅,一旦時機到了,那股思慕之意就再也攔不住了了。

  如她對蔣慕淵一般。

  蔣慕淵從凈室出來,他換了衣裳,身上還有沐浴后的水汽,長發散著,沒有全部擦干,水珠子順著他的脖頸落入了衣襟里頭。

  顧云錦看見了,想說這不是大夏天了,小心著涼,可轉念一想,蔣慕淵身體底子好著呢,哪會這么容易招了寒氣。

  別說是京城的八月天,先前在冰天雪地的北境戰場上,條件艱苦時,他都一樣拿冷水擦身子。

  他是世家子弟、是皇親貴胄,也是堅毅的武將,與其他人不同。

  他是蔣慕淵,是她心頭上的人。

  這些念頭突然間涌入了腦海里,叫顧云錦忍不住彎了彎唇角。

  凈室里重新備了熱水,顧云錦梳洗完,回到內室,就見蔣慕淵朝她招了招手,她過去一看,他的掌心上有一盒從未見過的香膏。

  蔣慕淵把盒子湊到顧云錦跟前,示意她聞一聞,道:“從海上運回來的西洋貨,聽說在明州很受官家夫人們喜歡。五爺先前要裝成客商進西陵,收羅了不少西洋貨,我讓袁二問他要了幾盒。”

  顧云錦嗅了嗅,這香膏里也不曉得摻了什么,與她以前用過的都不太一樣:“有些梔子香,又不全是,我聞不出來,就覺得混在一起挺好聞的。”

  “且試試?”蔣慕淵建議道。

  顧云錦哪會不答應,蔣慕淵特特討來送給她的,她滿心歡喜,取了些,細細抹在脖子、手臂上。

  隨著她的動作,香氣漸漸散發開來,顧云錦自己深吸了一口氣,笑著道:“香。”

  蔣慕淵攬著她的腰,下顎抵在她肩膀上,低低嘆了聲:“真香。”

  他先前拿到這香膏時就想過,這香氣很是適合他的云錦,就這么縈繞在呼吸間,讓他的心跳得一下快過一下。

  今日一試,果真如此,他想得一點也沒有錯。

  那些香氣像是最好的夜光美酒,順著氣息浸潤了五臟六腑,深入一寸又一寸的筋骨,他不由自主地收緊了胳膊,把顧云錦箍在懷中,指腹在她細嫩的脖子上來回摩挲著:“香得我都醉了。”

  豈止了醉了,他的聲音喑啞著,低沉卻也撩人,他就成了那碗美酒,把顧云錦也一并浸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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