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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四十三章 不會幫他

  月光清亮,從窗欞灑入,斑駁落在地磚上,也透過了幔帳落在大床上,被隔了些光,只余朦朧。

  顧云錦懶懶抬著眼皮子想,這可真像他們成親那夜,好似十六夜的月亮比今兒的再明些,她有些困、有些乏,醉意都未全消,這會兒實在想不清楚了。

  可心心念念的丈夫才從遠地回來,顧云錦不想就這么睡著了,強打起精神來:“與我說說話?”

  蔣慕淵垂著眸子看她。

  他能看到她的兩道彎眉,睫毛密長,輕輕顫著,顯然是眼皮子不住在打架。

  曉得她困乏得厲害,蔣慕淵才沒再吵她,想叫她舒舒坦坦睡一覺,哪知道顧云錦半點不領情。

  他按著顧云錦的肩膀,小聲問她:“不困?”

  顧云錦的反應都遲緩許多,頓了一小會兒,才答道:“困的,可想聽你說話。”

  蔣慕淵失笑,低頭在她額頭上啄了一口,終是順了她的意。

  很多事兒,先前送回京里的家書上都與顧云錦提過,蔣慕淵便說這一趟走水路回來的見聞,同樣是宣平到京城,但水路與陸路的體驗全然不同,他不用費心思在趕路上,也有更多的工夫看看兩岸景致。

  他起初說的輕松,就想哄她睡著,后來思緒也散開了。

  前世今生,蔣慕淵走過的地方不少,甚至可以說,他踏遍了朝廷的大部分州府。

  雖也到過一些貧苦的地方,但很多地區、尤其是像京畿、江南這樣的富庶之地,百姓生活富饒,整個城市都滿是活力。

  說句不恰當的,即便是先前受災的兩湖,洪水沖毀了家園、親人生離死別,土地一片狼藉,可百姓在最初的悲痛之后并沒有失去那股子活力。

  朝廷賑災,百姓自救,蔣慕淵在兩湖的每一旬都能看到變化。

  此番行船也經過了兩湖地界,前年被洪水淹沒過的河岸已經重新修起了堤壩,遙遙的,也能看到為了秋收而忙碌的百姓。

  當時,孫祈也站在甲板上,拉著他問東問西,感嘆百姓的堅毅。

  不似后來……

  他最后那幾年,南征北討,打擊外敵、鎮壓反叛,好似沒有盡頭的戰火之下,蔣慕淵很難再在百姓身上尋到那股精神氣了。

  痛心嗎?

  自是痛心的。

  若他不曾見過繁華景象,自然也不會明白那樣的死氣沉沉有多叫人悲痛。

  可也因為他曾見過衰敗,今生再看這一路沿岸的活力才讓他越發感慨。

  安居樂業、生活有依,百姓所求很簡單,就是這么八個字,蔣慕淵想,他終是想盡一份力,不止為百姓,同樣為自己。

  如他告訴蔣仕煜的一樣,為蔣氏一門,為了他們能活下去。

  “今夜在書房,我與父親說了我們的事情,三殿下的事情……”蔣慕淵低聲道。

  顧云錦最初含糊著應了聲,隔了會兒,突然反應過來,猛得瞪大了眼睛,聲音也大了許多:“那么稀奇的事兒……”

  蔣慕淵被她一說,這才醒過神來,不由懊惱。

  也是他自己混沌了,想到什么就順口說了,這下不止沒把人哄睡,直接就驚清醒了。

  既然醒了,這事兒不說明白,顧云錦肯定睡不著,蔣慕淵干脆坐起來,拿了兩個引枕,一個自己靠了,另一個給顧云錦擺好,又探出去取了件袍子來給她蓋上,免得她著涼。

  顧云錦乖乖坐好,等著蔣慕淵說。

  蔣慕淵斟酌著道:“你知道南陵不易打,父親看出圣上沒有死打到底的心思,又知我想打,提醒我莫要接連違背圣上的心思……父親敏銳又沉穩,也是話趕話的,我當時就覺得,雖然駭人聽聞,但也該叫父親知道,你我再是商議,也難免會有不周全的地方,能得父親指點,是好事。”

  顧云錦當然知道這是好事。

  蔣仕煜這兩年是做了個清閑的國公爺,但他的閱歷和朝堂經驗,比蔣慕淵豐富多了,顧云錦就是覺得,重生之事落在一個沒有經歷過的人耳朵里,就跟聽戲文、看話本一樣。

  “也虧得是你開口,換一人,怕是要被當瘋子。”顧云錦道。

  蔣慕淵是個好兒子,這些年也沒有出格之舉,他突然鄭重說這么一番話,蔣仕煜自然會靜下心來認真聽他講述,仔細分辨。

  “換作是小王爺去與永王爺這么說,倒是不會被當作瘋子,永王爺只會當他又皮癢了、胡編亂造了故事來哄人玩,想拿腰帶抽他。”

  蔣慕淵忍俊不禁。

  有這么一句打趣話,氣氛倒是輕松許多,蔣慕淵說了書房里商議過的狀況,又道:“莫要告訴母親,不然我也要挨腰帶抽了。”

  “不會說的,”顧云錦一面笑,一面道,“說起來,你還沒有告訴我,御花園里那小內侍與你報什么呢?”

  這下蔣慕淵笑得更是不停,而后清了清嗓子,把自個兒如何建言圣上在南陵修養心宮、孫睿又如何誆著孫禛去講全安觀、燕清真人又如何把一道館之興衰蓋到了國運上,一一講給顧云錦聽。

  顧云錦聽得目瞪口呆,這一環套一環的,分明蔣慕淵與孫睿不是一路人,孫禛更是不知內情的,盡然叫他們都給圓上了,還編造得有模有樣,很是那么一回事兒。

  “真有那全安觀?”顧云錦問。

  “肯定有,”蔣慕淵道,“就是不知道是三殿下從哪個旮沓窩里翻出來、叫七殿下親眼看了看,圣上再信七殿下的話,此等大事,必然也會翻看府志,不會只聽片面直言。”

  顧云錦頷首。

  南陵崇山峻嶺,道館寺廟當然不缺,孫睿提前安排,也布了人手在南陵,尋一個開朝時興建、先帝年間敗落的道館,倒也不是尋不出來。

  就算真有年數上對不上的,府志記載不過幾十字、最多百余字,想要套在一塊,也有余地。

  “那真人呢?他是幫著三殿下的?”顧云錦又問。

  蔣慕淵抿了抿唇,道:“真人有真人的抱負,今日御書房里后續的那些話,也是真人傳給我的,三殿下找過他,不過,三殿下若是胡亂行事,真人不會幫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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