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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六十六章 真與假

  城南富豐街,隔了半座城池,百姓們一樣關心北二胡同女童的案子。

  午后,臨近的一處小胡同里,突然傳來一聲尖叫,引得鄰家院門紛紛打開,探出頭來張望。

  “哥兒!”一老嫗嚎哭著往前跑著,“人販子!救!”

  她急得只能喊簡單的詞兒了,但大伙兒全聽懂了。

  有人販子把人家的哥兒給抱走了!

  這哪里得了?

  整個富豐街一帶,最最恨的就是人販子!

  他們街上被抱走的那兩個男孩,至今還沒有回來,不知道在南陵哪兒受苦呢。

  一時間,不管男男女女,沖出去追趕。

  抱走孩子的是個粗腰的中年婦人,穿得人模人樣的,一對大腳跑得極快,沿途上旁人還沒有反應過來,她就沖過去了,橫穿富豐街,沖進了另一胡同里。

  而反應過來的人,又與先前的人一道,擼起袖子追了上去。

  正沿富豐街巡視的幾個衙役也聽到了動靜,趕忙參與其中。

  人販子注意到了官差,當即把懷里的哥兒放下,只管逃生。

  胡同本就不寬,追在最前頭的先顧起了孩子,攔了后頭人的路,一時間,叫那人販子跑遠了些。

  衙役大聲指揮著百姓避讓,又分配了包抄的路上,再次追了上去。

  城南這一帶的胡同,彎彎繞繞的,哪怕是住在這里的百姓,一不小心都會走岔了路,好在人多,扯著嗓子這兒、那兒的一喊,最終在一條老胡同里抓到了人販。

  衙役啐了一口,拱手對圍過來的百姓道:“這臭娘們還有些本事,跑得快,力氣真大,為了制服她,哥幾個只能動暈了,各位街坊出力,感激不盡。”

  雖沒有親眼見證人販子被抓住的那一刻,但大伙兒都是出了力的,一時間各個精神極了。

  “只打暈了,便宜她了!俺恨不能再踹她兩腳!”

  “可不是,俺跑得快,看著她被抓了還掙扎。”

  臉上青了一塊的人販子被押送回了城北。

  此刻的順天府外,里三層、外三層的。

  昨兒衙門就貼出了告示,今日下午提審那胡娘子,不是閉門審案,大伙兒想來聽的都能來。

  一傳十、十傳百的,誰都不愿意錯過,有甚者天未亮就帶著干糧來等了。

  等開堂時,真真水泄不通,膽大的一個勁兒往前頭擠,膽小的站在外頭,豎著耳朵聽動靜。

  胡娘子跪在堂上,精神極差,當堂重述了她常常給女童點心,又說了當日來回狀況。

  這些都是百姓們已經聽說了的。

  堂審正進行著,衙門外頭突然炸開鍋似的喧雜起來,很快,零星的“打死人販子”的口號越來越響。

  官差們維持著秩序,人群讓開一條通路,讓衙役把那婦人拖到了堂上。

  衙役行了禮,交代事情經過,才說到婦人把孩子丟下跑了,跪坐在一旁的胡娘子突然爬到了婦人跟前,臉幾乎貼在婦人臉上,之后嗷的叫了一聲。

  所有人都叫她嚇了一跳。

  指著婦人,胡娘子喊道:“是她!我見過她!見過的!”

  胡娘子顛三倒四了一陣,總算把話說明白了,那天她帶著點心回去,在胡同口見到這婦人帶著女童往外走,因她帶來了點心,女童撒開手跑向了她。

  “我給姐兒吃點心時,問了句認不認得,姐兒說認得的,正巧羅家哥兒過來,我分他點心,就沒再問……

  “小半個時辰后,我正曬衣裳,又見這婦人,和兩個孩子說了什么。

  “那會兒天都快黑了,各家都要吃飯,孩子們很快就各自回家了。

  “我看著她就想起來了,第二回見她時,她手里提著油紙包!

  “肯定裝了點心,肯定給兩孩子都吃了,這狠心腸的東西啊!拐孩子不算,還殺人吶!

  “我撞破了她拐姐兒,壞了她的事兒,她有什么氣朝我來啊,做什么要毒姐兒啊!沒拐成就殺,造孽啊!”

  胡娘子嚎得撕心裂肺,堂下百信們聽得面面相覷。

  是真還是假?

  不是大殿下府里的點心有毒,而是這人販子殺人了?

  雖說皇家后院女眷爭執很是那一回事兒,可人販子被抓回來了呀,滿京城的,哪個不恨人販子?

  一時間,討論紛紛,你一言、我一語的,各有各的想法。

  紹方德拍著驚堂木,下了決斷:等人販子醒了,細細審,若羅家哥兒能來認一認,就更清楚了。

  這廂暫且退堂,另一廂,東街的一家醫館門口,聚起了人。

  醫館是京中的老字號,頗有名聲。

  這幾日,從醫館外頭過的行人,大半都會轉頭往里頭張望兩眼,因為北二胡同里那個腹瀉的小少年就在這兒就診。

  案子發生后,孫祈就說要徹查,還讓紹方德顧好受害兩家的生活,紹府尹琢磨著,與少年家中商議后,把人送到了這兒治病。

  一來,這兒離府衙近,有什么事兒喊一聲就很趕過來,二來,百姓都信這醫館,孩子在此處待著,家屬、看客都沒有意見。

  現今,小少年的身體癥狀已經平穩了,反倒是精神上的打擊一直沒有好轉,一開始磕磕絆絆說幾句話,后來就不愿意開口了。

  家里人著急歸著急,可命還在,不比其他的要緊?

  何況大夫也說了,多休養些時日,慢慢的會好起來的。

  吃住看診的花銷,全是官家擔了去,少年家里沒有負擔,倒也一日比一日平和。

  可遇害女童的娘親盧氏平和不了。

  念著兩家鄰居情分,也是將心比心,她最初并沒有到醫館鬧,但堂上出了個人販子,是與不是還等著少年辨認,她等不住了。

  盧氏趕到醫館外,許是急切所致,兩眼一黑,倒下了,家里人甚至沒有反應過來扶住她。

  醫館火速把人抬了進去,她的婆母泣不成聲,抱著幼子的丈夫也不住掉淚,看得人心酸極了。

  消息傳回順天府,紹方德站在天井里長長嘆了一口氣。

  他調了前些日子才押送到京城的一個死囚,又請了個厲害的婦人,把兩人作同樣打扮,再調了信賴的衙役,并幾個“捧場”的,在富豐街演了這么一出戲。

  一路追追趕趕,婦人脫身,被堵在胡同里抓住的是事先已經喂了蒙汗藥、打了幾拳的死囚。

  這死囚手上好幾條人命,真論罪過,不比人販子輕。

  胡娘子亦是聽話做事,要么都推給人販,要么她自己有罪,如何選,她不會糊涂。

  師爺看紹方德沉悶,道:“大人,這是能想出來的最好的法子了,您莫要自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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