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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一十三章 分你一顆

  中秋,依著習慣,顧云錦隨安陽長公主一道至慈心宮拜見皇太后,祐哥兒一天一個樣,皇太后抱在懷里都不愿松手。

  樂成公主不太喜歡小娃兒,尤其是男孩子。

  從小到大,宮里添男丁伴隨著無數歡喜憂愁,無論哪一種都不屬于謝皇后。

  做為中宮,她仿若就是個局外人,該給的賞賜一樣樣給出去,看著是笑瞇瞇的,但樂成公主想,母后定然是不高興的。

  誰能笑得出來?

  哪個女人能笑得出來?

  經歷了幾次,公主也有了心結,哪怕是不相干的哥兒,她都無法親近起來。

  即便,她還挺喜歡顧云錦的,也會替顧云錦高興。

  中秋宴席,表面上一切和順,許是因著戰事,皇太后也沒有如去歲一般提出去園子里走動消食。

  顧云錦告辭時,皇太后握著她的手,道:“明兒程家四娘進宮來磕頭,哀家招了琬兒丫頭一塊,你也過來,陪她說說話。”

  程四娘是年初時說的親,夫家與肅寧伯府沾親,兩家關系融洽,婚事敲定順利,推進得也快,原是定了九月出閣的,沒想到出了如今狀況。

  程晉之下落不明,府里喜事辦還是不辦,頗為叫人為難。

  還是肅寧伯夫人拍了板,除非確定人不在了,否則一切不改。

  他們若是此刻猶豫不決,豈不就是已經認定程晉之回不來了嗎?

  她信自己兒子。

  當然,外頭也有不少人把這場婚事定為“沖喜”的。

  夫家是金陵世家,程四娘要從京里發親,吉日在前,這一過中秋也就要啟程了。

  皇太后給添了妝,因而她明日要來謝恩。

  顧云錦聽了,自是應下。

  翌日,肅寧伯夫人盛裝領著女兒、兒媳婦入宮,以此表達伯府堅毅之心。

  顧云錦與她們前后腳抵達,彼此問了安。

  訓導、謝恩,一切都有章程,皇太后對肅寧伯府素來很有好感,在那些規矩外,也與伯夫人說了不少家常話。

  程四娘也算遠嫁了,伯府要做的準備極多,皇太后沒有多留,讓伯夫人帶著程四娘先回府,只特特留了林琬。

  皇太后也不勸什么,就聽顧云錦說故事,向嬤嬤與一眾宮女內侍搭臺子,你一言我一語的,熱鬧不已。

  林琬彎著眼睛,笑到了慈心宮擺晚膳。

  皇太后擔心夜路不好走,也就沒有留膳。

  直到林琬告退,皇太后才握住了她的手,把半蹲下去的人扶住了。

  “哀家記得,前回也是在慈心宮,”皇太后直視林琬的眼睛,一字一字道,“你與哀家說,你雖出身書香,但你是將門媳婦。”

  林琬怔了怔,明白了皇太后的意思,笑著點了點頭:“我是。”

  “好孩子,”皇太后取了一顆糖來,放在林琬的掌心,“分你一顆。”

  林琬看著糖果,感傷根本泛不上來,只想笑了。

  她想,皇太后就是皇太后呢。

  這些時日以來,各種安慰的話語,好些人都與林琬說過。

  林琬其實沒有那么脆弱,怕自是怕的,但心里的那股子信念一直沒有斷過。

  只是很多時候,思緒不由自己控制,一個人呆著時,即便不是故意的,思路也會往他處飄。

  倒也不一定是在想不好的事兒,更多的是思念,想程晉之想得慌,不曉得他在做什么,傷勢如何,養得怎么樣,一旦開始想了,思路拉都拉不回來。

  若是有人在邊上與她說些閑話,東一榔頭西一棒子的,想不起來那些,倒是心態極其平和。

  只是,府里近來亦忙碌,林琬倒是靠著準備程四娘的婚事轉移心神,但伯府里忙中不亂、有條不紊的,她亦不好強插手,妯娌姑子都在按部就班做事情,她們愿意來陪著她,林琬也怕太過麻煩。

  她僅僅是尋個伴轉移心神,對方卻會因顧忌她而小心翼翼。

  皇太后經歷的事情多了,即便不問,也能曉得林琬的狀況,因而今日才留著她們說話,熱熱鬧鬧的,不叫她一人胡思亂想。

  到最后,也不忘點撥她一句。

  只這一句,頂得上無數句了。

  出了慈心宮,習習涼風迎面而來,帶著桂花香氣。

  顧云錦與林琬并肩而行,笑著道:“閨中有閨中的樂趣,這樣的好天氣,換作先前,我準邀郡主去馬場了。是了,你學會騎馬了嗎?”

  林琬搖了搖頭:“就是個半吊子,他才教了我幾次,我還沒有學會。”

  顧云錦悄悄睨了林琬一眼,她提騎馬是想讓林琬有些事兒做,也沒有想到對方會主動提及程晉之。

  林琬頓了腳步,直白道:“不用那么小心,你總要讓我有一處說道的吧?

  說他的好,說他的不好,眼下狀況,有好些話我與四娘她們都不方便說,與什么都不知道的人說了也沒勁兒。

  就只有你知我與他不少事,你不聽,我難道對著樹樁去說嗎?”

  顧云錦莞爾。

  “不過,你倒是提醒我了,”林琬道,“騎馬多有意思,你把郡主‘借’我,我與她一道騎馬去。”

  顧云錦忙道:“那我呢?不與我一塊?”

  林琬指了指小小的襁褓:“你有個小尾巴。”

  兩人笑個不停。

  十六的月亮比昨兒還圓,天還半亮著,它就懸在了一旁。

  “月色可真漂亮,”林琬駐足,看著圓月遲遲沒有挪開視線,“我想,他一定也在看月亮,看得清清楚楚。”

  此時的蜀地,王瑯重新被帶回了保寧城。

  黑布蒙了他的眼,被兩三人推進了馬車里,一路顛簸著行了不知道多久,又被拽下了車,推挪著前進。

  直至一股子寒氣撲鼻而來,黑布才被取下。

  王瑯瞇著眼適應光線,看清了面前狀況。

  前頭是個牢房,不知道是保寧附近那座小縣衙的,陳舊不堪,站在外頭都覺得里面臭氣熏天。

  要不是在軍醫大帳被“折磨”了幾天,他能直接一口吐出來。

  而他的身后,是皎潔無暇的月光。

  前與后,是渾然不同的兩個世界。

  王瑯突然意識到,今兒是八月十六了。

  文人墨客極其喜歡著筆的中秋佳節,到底是被他拋到了腦后,若不是正好看到了月亮,壓根想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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