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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八十九章 煩躁

  朝廷對蜀地,接連取了些勝利,軍報在這些時日陸陸續續抵京,朝堂上一片歡欣鼓舞,也淡去了些南陵后續事情帶來的影響。

  文英殿里一片平和,雖缺了孫睿,但依舊事事按部就班著。

  三公與兵部幾位官員知道余將軍在江南募兵的真實目的,臉上雖不表露,但心里難免記掛著。

  畢竟,若東異發難,眼下真的極難應對。

  只能盼著從平海關調去的戰船能震懾東異,讓他們不敢輕舉妄動,能拖一旬是一旬。

  有肅寧伯領兵,形勢也算不錯,幾位皇子眼下更關心的,是趙方史的案子。

  孫祈抬頭問黃印道:“明州那里,還沒有周詳的案卷傳回來嗎?”

  黃印答道:“趙方史行蹤不明,似是畏罪潛逃,先前報上來的那樁出了人命的案子,還有不少疑點,上峰下屬都把罪名往他身上推,如此定罪只怕不妥當,因而要繼續尋他下落。”

  孫祈下意識地,看向了孫宣,而孫宣亦在看他,兩人四目相對,神情皆很復雜。

  明州事發若真是由他們的父皇引導,那都察院絕對找不到趙方史。

  趙方史開不了口,自然是什么罪名都能背下,也一并背到了孫睿的肩膀上。

  若是在數月之前,孫祈也好,孫宣也罷,巴不得這案子大了再大,即便不能把孫睿掀翻在地,也要從他身上咬下一塊肉來。

  可這些時日,他們心里起了變化,一邊盼著孫睿倒霉,一邊又覺得,老三若真的就此一蹶不振,那就真正證明了,他們誰都無法獲得父皇的心。

  他們父皇心有所屬,屬了個根本不該登上臺面的兒子。

  所有的努力和堅持,在歡心跟前毫無意義。

  他們少了孫睿這個對手,也占不了便宜。

  孫祈甚至想過幫孫睿一把,把趙方史這根尾巴斬斷,讓孫睿渡過難關,再往后,靜陽宮內斗去,他坐享漁翁之力。

  可他一時半會兒間,實在插手不了明州之事。

  他在都察院也有幾個幫手,可惜孫祈入局太晚了,拉攏的不是能一錘定音的人物,他們還要繼續磨礪才能一步步往上爬,而那些敢說話、能辦事兒的,孫祈還拉攏不過來。

  尤其是黃印架在那么個位子上,孫祈若是動作大了,落到那位眼睛里,黃右副都御使可不管你是不是皇子,該參就參。

  眼下,只能靜候明州消息,著實叫人心急。

  孫宣沖黃印點了點頭,道:“黃大人說的是,只有尋到趙方史,很多事情才能分辨明白。我是覺得,三哥不至于那般糊涂。”

  話音未落,孫禛嗤了一聲。

  孫宣無意與孫禛起爭執,只當沒有聽見。

  待散值,孫禛擰著眉頭往靜陽宮去。

  他前腳剛入殿,后腳虞貴妃就迎了出來,一雙眼睛看著他。

  孫禛道:“孫宣今兒貓哭耗子假慈悲,說什么皇兄不可能那般糊涂,我看他就指著皇兄糊涂!”

  他一說完,虞貴妃的眼中的擔憂更添了幾分。

  孫禛心里的煩躁突的就燒了起來。

  自打孫睿閉門思過,虞貴妃就憂心忡忡的,她不可能去問圣上,只能次次問孫禛,可有消息、可有進展、三公等重臣又是什么想法……

  其實,虞貴妃問得也不算多,當母親的掛念兒子,人之常情,她已然克制著,隔幾日問一回,卻還是讓孫禛煩了。

  從小到大,這是頭一回,虞貴妃的關心全落在了皇兄身上,而不是對他噓寒問暖、事事關切。

  這么些天下來,孫禛心里的這股火氣越來越濃,以至于他都不高興來靜陽宮了。

  孫禛故意高抬受過傷的肩膀,痛得倒吸了一口寒氣。

  虞貴妃瞧見了,忙道:“怎的不小心一些?胳膊最是要緊,趕緊來坐下,好讓嬤嬤給你揉一揉。”

  為了孫禛的傷,虞貴妃身邊兩個嬤嬤特特跟夏太醫學了針對的推拿手法,只為了叫孫禛好受些。

  孫禛落座,由著嬤嬤仔細按壓,他漸漸緩過勁兒來,卻發現,他的母妃又在為皇兄擔憂了。

  哪怕虞貴妃什么話也沒有說,她的神色里寫得明明白白。

  孫禛是何等脾氣,一張臉沉了下來,他揮開了嬤嬤的手,道:“母妃,趙氏小嫂子是皇兄自己要納的,趙方史的爛賬也是他自己要管的,他做事顧前不顧后,哪里為您考量過,您在這兒擔心得茶不思飯不想的,他在府里好吃好喝著呢。”

  虞貴妃聞言一怔。

  孫禛又道:“何況,他終歸是父皇的兒子,就這么一樁破事兒,還能為此掉腦袋不成?眼瞅著近臘月了,最多禁足到小年前,也就出來了,母妃何必日日都問?”

  虞貴妃愣了許久都沒有說話。

  她從孫禛的語氣里聽出了排斥,這讓她心驚肉跳。

  她不知道孫禛是一時意氣還是真的與孫睿生了嫌隙,明明是一母同胞的兩兄弟,明明以前不是這般的,而現在,孫睿對孫禛疏離,孫禛對孫睿不滿。

  虞貴妃有心幫孫睿說幾句,安撫一下孫禛的情緒,可話到嘴邊還是咽下去了。

  孫禛性子急,她這會兒講道理,他怕是聽不進去。

  虞貴妃擠出笑容來,柔聲細語問孫禛肩膀還疼不疼,又催著宮女上點心,這才慢慢把孫禛的脾氣穩住了。

  待孫禛離了靜陽宮,虞貴妃闔眼躺在榻子上,輕聲問嬤嬤道:“以前總想,我這兩個兒子,一個省心爭氣,一個貼心討喜,哪曾想,都長大了,都和小時候不同了……”

  “莫要這么想,”嬤嬤寬解道,“您是關心則亂,七殿下有一句說得對,最多也就到小年。”

  “哪里是為了禁足,”虞貴妃道,“太子之位,我叫睿兒說得心里慌,圣上到底……”

  嬤嬤搖了搖頭:“娘娘慎言。”

  “罷了,先不提吧,”虞貴妃嘆息一聲,“雖是閉門思過,也不是不讓我們探了,你明日去睿兒府上看看,叫他知道我記掛著呢。

  對趙氏還是一切如常吧,睿兒都說與她不相干,那就當不相干吧,也省的睿兒回頭埋怨我。”

  嬤嬤垂眼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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