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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一十二章 解禁

  風大,吹得烏拉烏拉響。

  他們站的這處角落避風,又喝了一壇子酒,倒也不覺得冷。

  蔣慕淵不由地就想到了從前。

  他那時候沒少和顧云齊喝酒,小酌的時候少,狂飲的時候多,一旦提及顧云錦,顧云齊幾乎都是以大醉收場。

  如今轉過一世了,他的邊上還是有那么一個哥哥,在為了妹妹借酒澆愁。

  “還來得及,”蔣慕淵道,“人在,就來得及。”

  比當時的顧云齊要好,顧云齊爛醉如泥了,顧云錦也回不來。

  段保戚當然不會知道蔣慕淵往何處類比去了,但也認同對方的話。

  人在,就來得及。

  他一定要讓一切都來得及。

  這么一壇酒,離醉還遠著,甚至不耽誤下午做事。

  驚雨一路尋來,說前頭收到了最新的消息。

  蔣慕淵趕到了府衙,與肅寧伯溝通了一番。

  喬靖走得匆忙,保寧府衙大牢里關著的人,他都被勸著沒有殺,自然也顧不上周邊縣城。

  朝廷收回了保寧、順慶兩府,除了排兵應對喬靖之外,也抽出了人手往底下各個大牢,把入獄的原官員、被俘虜的兵士都放出來。

  這些日子太亂了,人心惶惶的,喬靖帶走了幾乎所有的屯糧,小吏們連月俸都拿不到,更別說糧食了。

  他們苦于生計,又哪里顧得上牢里的犯人。

  便是餿了的飯菜,牢里也見不著了。

  朝廷兵士去救人,從牢里抬出來的,有差不多一半,不是已經沒氣了,就是只余最后一口氣了,另有一半,體質好,又年輕,兩只腳都還在鬼門關外。

  褚韞就是運氣好的那一半。

  他身上原就沒有什么傷,最后也撐住了,人餓得脫了相,但好歹沒徹底倒下。

  肅寧伯安排人手救援時,特特點名過要尋褚韞,其他人還要點名認人,確定原先身份,他是個特例,一出了大牢就被大夫照顧起來了。

  消息傳回來,肅寧伯也算是放心不少。

  蔣慕淵對著地圖與肅寧伯交流。

  蜀地這些士族大家,耕耘了那么多年,手里積攢的銀錢和糧食真不少,之前還是按季度支援喬靖的,這回叫王瑯又是哄又是詐,但凡鐵了心跟喬靖造反的,都吐了個真數目。

  這些東西會趕在年前一批批送到喬靖手中。

  “再多等等,”蔣慕淵沉聲道,“半途動手,斷了一處,也是打草驚蛇,等大部分都入了糧倉,一次解決,不給喬靖退路。”

  肅寧伯也支持蔣慕淵的想法,但亦有擔憂:“喬靖后撤不少,糧草是他的命根,他選屯糧之地,必定會在后方,我們突襲恐夠不著。”

  “確定過,”蔣慕淵道,“他能大量屯糧的只有這么幾個點,余下的地方,裝不下。”

  糧倉不是那么好建的,大糧倉占地就大,蜀地潮氣重,選址就頗為講究。

  把糧食從士族大家手里逼出來,這是王瑯不久前才制定的計策,也符合喬靖的心思。

  先前被盧家以盧昶遺體逼迫,喬靖再不想受那等鉗制,自然會接受王瑯的建議,把主動權握在自己手里。

  可一時半會兒,無法興建新糧倉,只能用舊有的。

  舊的大糧倉的位置,都是可以確定的。

  大后方固然有,但稍靠近順慶的也有,就看王瑯如何說服喬靖,不把糧食運往后方。

  蔣慕淵轉過頭,看了眼外頭陰沉沉的天色,道:“天氣越差越好,路難行,未免前頭糧草供給不上,喬靖才不會堅持把糧屯在南邊。”

  也是天隨人愿,翌日黎明開始起了大霧,直到中午時分都未散盡,下午又落了冬雨,視線差,行走難。

  肅寧伯出兵,持續往南施壓,與喬靖的兵力交了手,大便宜沒有占著,但也沒有虧。

  只這步步緊逼的姿態,氣得喬靖破口大罵。

  京城又是一場雪,前頭的積雪未化盡,又添了新的,反復著近了小年。

  今年事多,衙門封印的日子也推遲了,定在了臘月二十七。

  按說,被禁足的孫睿會在小年前被解禁,可明州那兒查辦的結果十分不理想,圣上氣得不行,一直沒有松口。

  都察院去明州查案的官員根本找不到趙方史,被抓起來的小官員們為了減輕自身罪惡,一股腦兒把罪名全推到趙同知身上。

  加之明州上下的心思都在東異那里,這案子豈會辦得順暢。

  明州知府一面要被駐軍拉扯防御之時,一面又要應付都察院,最最頭痛的是,查著查著,都察院又順帶查起了江南官場是不是過度摻合了海防事宜,一副不把江南抽皮剝筋就不舒心的樣子。

  如此一來,進展自然不快,送到京中的消息也都是上上下下推到趙方史腦袋上的那些破事。

  孫睿依舊禁足,虞貴妃心急不已,只能勸解自己,最遲除夕夜,總不至于連頓團圓飯都不叫他們母子用吧?

  最終,孫睿在衙門封印后的第二天,才被圣上從府里召了出來,進了御書房。

  自打閉門思過那天起,圣上就沒有見過孫睿,此時一看,只覺得他瘦了不少,臉頰消瘦。

  圣上讓孫睿坐下,又讓韓公公上了熱茶,看了眼對方裹得嚴嚴實實卻絲毫不顯臃腫的身形,他長嘆了一口氣:“不能再瘦了!原就畏寒,瘦成這樣,豈能不怕冷?”

  孫睿垂著眼簾,看起來恭順極了。

  圣上放緩了語氣,道:“趙方史那么大的岔子,你又承認知情,朕不罰你,哪里都交代不過去。

  你自小通透,應當知道這禁足思過是免不了的,這些時日,也足夠你想明白了吧?”

  孫睿不輕不重應了一聲。

  圣上又道:“趙方史下落不明,案子到他那兒也算斷了線了。

  那樁人命官司你不用管,都察院該辦就辦,也辦不到你頭上。

  你收收心,等開印了就回文英殿。

  你有些時日沒有打理朝事了,御書房里堆著的折子,你都看一看,了解一下。

  朕有些疲乏,先去歇一會兒。”

  孫睿忙起身,對著圣上離開的身影,恭恭敬敬地,念著“恭送父皇”,而他彎下腰直視著地面的雙眸,里頭全是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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