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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三十五章 都是假的

  雖是自己府中,但說這些事情還是要謹慎再謹慎,窗戶早就都關上了。

  可隨著孫宣的講述,孫祈只覺得一股子寒風直達胸口。

  他舔了舔嘴唇:“父皇罵孫睿就算了,他真的提到孫禛了?別不是你誆我的吧?”

  “我誆你做什么?”孫宣道,“我前回告訴皇兄,父皇屬意的不是孫睿,你就以為我是在害你。

  可事實呢,趙方史就是實證!我們已經證明,孫睿就是個幌子。

  皇兄只是不信他喜歡的是孫禛。”

  孫祈沉默。

  孫宣自己搖了搖頭,道:“我說得不對,你也不是不信,而是將信將疑,你心中抱有一份幻想,覺得父皇不是那般荒唐。

  就如同,我和母妃一樣有幻想,覺得她膝下有皇子、她伴君十余年,就算父皇質疑,也不會不給她機會、奪了她的命。

  可我們都錯了啊!

  母妃死了,跟那個守夜的小內侍一樣,說是趕出宮了,其實早涼透了!

  皇兄,這一次,不信也必須信,不然,我們都會完蛋!

  父皇能用孫睿擋在孫禛跟前,能為了幾句根本不確定我母妃是不是聽清楚了的夢話就毒殺她,我們攔著孫禛上位,能有活路嗎?”

  孫祈的心撲通撲通直跳。

  活路,陶昭儀都說沒就沒了。

  下一個是誰?是為了兒子而努力的劉婕妤嗎?

  孫宣按住了孫祈放在桌子上的手,一字一字地道:“當然,皇兄也可以學二哥和六弟,不參與皇位之爭,也就安全了。不過,那兩位是從頭到尾沒摻和過,你是中途認慫退出,能不能取信父皇,誰說得準呢。”

  孫祈咬緊了牙關,而后,他聽見孫宣說了一句話,直擊他心神。

  孫宣問:“皇兄,你甘心不攔嗎?”

  孫祈的臉都黑了。

  他豈會甘心?

  爭不過孫睿也就罷了,但孫睿被父皇趕出了局,他卻輸給孫禛,這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孫祈面露嘲弄,剛要氣憤地罵孫禛,話到了嘴邊又趕緊改口:“那你甘心嗎?你不爭了?”

  孫宣笑了笑了三聲,笑得慘痛。

  “我爭什么?”孫宣的眼角發紅,不曉得是酒氣還是悲痛,“我想當太子、想當圣上,我想讓母妃高興,讓她以后能在慈心宮安享晚年。

  母妃已經不在了,我坐上那把椅子又有什么用呢?

  皇兄,你自己想想,若婕妤娘娘出了什么狀況,你還有精神氣爭嗎?”

  孫祈啞口無言,孫宣此人,狡詐有、心狠有,但孝順是真的孝順,十幾年兄弟,只這一樁,不會看錯。

  何況,孫宣便是想爭,外家不興盛,陶昭儀一死,他是下風里的下風。

  孫宣抱著酒壇子又是一通豪飲,酒液濕了下巴,他渾然不在乎,只是念叨著“可笑”。

  多么的可笑啊!

  他們兄弟都在琢磨如何對付孫睿,沒想到孫睿沒有出聲,他們的父皇就已經叫他們大禍臨頭。

  “我以為比的是賢能,得百官百姓的心,原來,只要得父皇的心就夠了,什么長、什么賢、什么能,都是假的,”孫宣把酒壇子摔了,恨道,“都是假的!”

  孫祈的心一樣是拔涼拔涼的。

  孫宣說得一點都沒有錯,都是假的,那他努力再多,勝算又在哪里?

  真給孫禛當磨刀石嗎?

  憑什么?

  思及此處,另一個念頭劃過腦海,孫祈重重拍了拍孫宣的胳膊:“我們兩個不甘心,孫睿會甘心?這么多年,誰都夸他有能耐,結果是給他親弟弟當幌子的,他能咽得下這口氣?趙方史的事兒一出,他那樣的聰明人,肯定算到父皇頭上。我還是那句話,讓他們靜陽宮自己斗去!”

  “斗不起來,”孫宣搖了搖頭,“一時半會兒斗不起來。”

  “為何?”孫祈反問。

  孫宣道:“虞貴妃還在,有虞貴妃壓著,孫睿能對孫禛下死手?

  當日他在南陵沒有對孫禛下手,興許是他彼時還不知情,可我想過,他就算知道,他也未必會做。

  孫禛若不明不白死在外頭,父皇和虞貴妃跟前,他交代不過去。

  他只要還瞄著那把椅子,他就不能不顧及父皇和虞貴妃的想法,尤其是父皇。

  妃子能殺,兒子誰說就殺不得了?”

  孫祈毛骨悚然,理智卻一遍遍告訴他,再是危言聳聽,孫宣的話也有可取之處。

  他又開了一壇酒,喝了兩口壯膽,道:“那五弟你的意思是……”

  “不用對付孫睿,直接朝虞貴妃出手,”孫宣聲音淬毒,陰冷極了,“扳倒虞貴妃,孫睿和孫禛必然翻臉。”

  圣上是不敢光明正大偏孫禛的,他們只要幫著孫睿毀了孫禛,再等父皇發作孫睿時,坐收漁翁之利。

  若孫睿本事不夠,直接落敗了,留下個失去虞貴妃管教的孫禛,成不了大器。

  至于孫奕,太小了,不足為懼。

  “對虞貴妃出手?”孫祈挑眉,“你已有計劃?我說句不好聽的,虞貴妃在父皇心中的地位,后宮娘娘們無人能及,你要陷害她,若不能一擊致命,那只會自食其苦。除非你能讓虞貴妃百口莫辯。”

  孫宣道:“她辯,也要看父皇信不信。以前的父皇會聽她說,但現在的父皇卻未必了。他噩夢纏身,夢里都在罵孫睿,你覺得那是個什么樣的夢?”

  孫祈的眼珠子轉了轉。

  “父皇睡不好,有差不多一年半了吧?”孫宣道,“安眠的方子都無用,他身體又沒有其他病痛,偏偏好不起來,若是引到巫蠱上,皇兄以為呢?”

  孫祈咽了口唾沫,他以為,父皇會暴跳如雷。

  這一招,太狠了。

  最狠的是,孫宣自己動不了手,陶昭儀不在了,要對后宮之中的虞貴妃發難,又不能走漏風聲,出手的就該是劉婕妤了。

  孫宣不僅要讓他們母子給他當槍,還在槍頭上抹了厚厚一層毒液。

  孫祈看得明白,算得也清楚,可腦海里翻來覆去的,依舊是孫宣說的“沒有活路”和“不甘心”。

  他終是嘆了一口氣,道:“你讓我琢磨琢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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