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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四十九章 鋪路

  下午時,蔣慕淵入御書房。

  圣上靠著椅背,在他行禮之后,抬了抬眼皮子,道:“前后一年,阿淵辛苦了。”

  蔣慕淵嘴上自是謙虛一般。

  圣上叫他坐下,讓韓公公把先前確定封賞的折子拿給他看。

  蔣慕淵看了,猜到圣上的意思,便道:“戶部又在為銀子發愁了。”

  “是啊,”圣上就喜歡他這般上道,笑著哼了聲,“朕也是不知道賞你什么才好了,金子銀子的,你不缺,朕卻還給不起了,這叫什么事兒!朕就先欠著吧,就當你借舅舅了。”

  “舅舅,”蔣慕淵嘆了聲,“這事兒吧,怪就怪至今沒有把董之望找出來。”

  當初,他拿董之望和南陵所謂的金山銀山當說辭,讓圣上放棄半路殺孫璧的念頭,又下旨調兵江南防備東異,如今仗打完了,這事兒必然要給個交代。

  蔣慕淵自己不提,圣上也必定要提,那干脆他自己說。

  圣上聽董之望名字就冒火。

  皇太后訓他,說他突然毒殺陶昭儀是失衡的原因,但在圣上看來,遠在那之前,孫睿和孫禛就已經生了大矛盾了。

  京城是他的眼皮子底下,兩個兒子但凡有什么沖突,早就讓其他人發現了。

  可見,真正的矛盾發生在他們所有人都顧及不到的南陵之行上。

  孫璧說過,孫禛的胳膊是他算計殘的,但其中亦有孫睿的手筆,孫睿絲毫沒有顧忌過孫禛的傷勢,做事顧前不顧后。

  當時圣上就疑心上了,如今反過頭去看,更加坐實了這一點。

  他從不認為孫睿看穿了他心中真正屬意的是孫禛,起碼當時沒有,后來立太子之事作廢,是因趙方史的緣故,這也不是他設計的,孫睿不至于把這一筆記到他頭上。

  當然,現在孫睿極有可能是猜到了,但孫禛死了,孫睿知道與否又有什么干系。

  沒有南陵反叛,沒有董之望和孫璧從中作梗,弄得兩兄弟之間出了不可調和的矛盾,陶昭儀和虞氏死了就死了,孫睿卻不會對孫禛下死手。

  思及此處,圣上怒火中燒,罵了董之望幾句:“朕看他早就被人砍了!碎尸萬段!”

  蔣慕淵是真的吃不準董之望的下落。

  說董之望跑東異去了,當然是彼時的一個借口說辭,可事實上,依周五爺對東異內情的掌握,他們沒有與董之望接觸過。

  此人在大軍沖入南陵城當日從暗道中消失,竟是再也沒有消息了。

  “朕從孫璧嘴里也沒有逼出句實話,”圣上道,“朝廷缺銀,若能尋到南陵存下的那些銀錢,能緩一大口氣啊!”

  蔣慕淵點頭。

  圣上又道:“再說蜀地,先前忙著打仗,朕都沒有工夫跟他們清算,是時候好好理一理了。”

  蔣慕淵再點頭。

  他太清楚圣上的想法了,也是算準了會有此事,才會早早與肅寧侯商議好了隱瞞。

  “舅舅,蜀地的銀子好找些,但估摸著數量多不了,大頭還是南陵,就是輕易找不著。”蔣慕淵借著機會,把路先鋪了。

  圣上坐直了些,看著他問:“具體說說。”

  “您跟蜀地清算,清的是那些世家大族的銀子,他們扎根幾百年,積蓄雖不少,但十之八九都被喬靖掏空了,”蔣慕淵斟酌著道,“您想啊,喬靖和那些世家之間是彼此利用,一次次能掏多少是多少,免得下一回推諉著不肯出了,幾年間伸手拿來的全換了軍需和糧草,也就是后來比我們逼得沒法子了,銀子才用不出去。他們都是被喬靖掏家底掏了這么多年的,還能剩多少?”

  說了蜀地,蔣慕淵又說南陵:“南陵不同,孫璧和董之望當家,礦產捏在手里,地方上的庫房跟他們自己的庫房一個樣,自家銀錢,才會花起來心疼,一筆一筆計較著來,總歸擱在那兒不會少了,不用急著花。”

  圣上聽得在理,點頭道:“話是這么說,不過,誰家都會留些心眼,不可能傾盡全力,能收攏回來多少算多少吧,南陵那兒,還是要想法子找,要是一直沒有消息,等過些時日,你再幫舅舅跑一趟。”

  蔣慕淵笑了笑。

  王瑯給喬靖當文書官的那些時日真沒有白費,他不僅看了近些時日的往來文書,甚至把之前十余年的各種資料數據都翻了。

  結合蜀地出產、那些大家的田地鋪子,雜七雜八的統算了,對各家能屯庫房的銀子數字有了大致的概念。

  他們當然會給自家留底,哪怕傾力如敘州盧家,也還有不少家底剩著呢。

  蜀地偏居西南,商貿不像江南靠海方便。

  不提最后有錢花不出去,之前那幾年,拿著銀子買糧,也要有地方有糧賣給他們才行。

  軍需亦是一樣。

  總共能清算出來的數字,原比蔣慕淵今日給圣上預想的要多得多。

  他現在這么說,為的就是方便瞞下,圣上心里預期的數字越小,他們能瞞得也就更多些。

  就讓喬靖去背罵名吧。

  這個目的達到了,蔣慕淵道:“您這是為難我,南陵若是好找,早就叫人找著了,去了也是大海撈針。

  我這一年,見媳婦兒和兒子的時間,滿打滿算都沒有三天,皇太后剛還說,祐哥兒肯定不讓我抱了。

  他都要滿周歲了,我還要看他抓周呢。”

  圣上嗤得笑了聲:“朕說不讓你給他抓周了嗎?說了是過些時日,你比朕都心急!”

  蔣慕淵支著腮幫子直笑,見好就收,嘴上應了,至于到時候去不去,再想說辭應付。

  畢竟,他便是真的跑一趟南陵,也尋不到。

  原就是信口開河出來的東西,鬼曉得有沒有。

  說完了銀子,自是要說銀子的用法。

  兵部上了各處募兵、練兵的折子,除了人,還要造船造兵器防具,受戰火波及的城鎮要重建,亦是長著脖子等朝廷撥錢,一項一項的,全是省不得的。

  蔣慕淵說了不少看法,收支不相配,只能在支出上扣扣搜搜,收項上是再不好胡亂動的了。

  再提賦稅,怕是要重蹈前世覆轍,蔣慕淵不想冒險,極力勸說圣上之余,又想著之后要給戶部幾位大人好好說說,千萬別動了這個心思。

  一旦有一地扛不住亂了,大羅神仙都頭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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