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在這一刻,天空中的巨幕,陡然熄滅,無悔戰場上空,驀然間恢復了第一天的血氣森森。
那些張牙舞爪的云團,似乎組成了漫天嘲諷、譏笑、嘲弄的嘴臉……似乎在諷刺一個所謂英雄,后一秒卻淪為死囚。
整個無悔戰場的視線,全部匯聚到那道倔強身影之上,噤若寒蟬!
雙罪并罰……事態很嚴重了。
“哈哈……哈哈哈……好恐怖的皇威浩蕩,好森嚴無情的律法,好高高在上的九公主……我兄弟今年十七歲,被凌遲6小時,生不如死,那時候,敢問,堂堂浩蕩的皇威,在哪里?”
“我因斬狐三野這一尾,被圍困空間裂縫內,九死一生,叫天無門……那時候,高高在上的九公主在哪里?”
“我們這些人,只是來參加一場小考核……卻要面臨漫天兇妖,那時候,森嚴無情的律法……又在哪里?”
趙楚微笑!
笑的風輕云淡,笑去了所有負擔與枷鎖……他的瞳孔,前所未有的清澈:
“我拼上小命,毀了整座黑狐城,斬了接近一萬小妖,斬下狐三野一尾……卻要面臨一個冷冰冰的……按律當斬……暢快!”
趙楚越笑越開心,似乎像是加官進爵,像是凱旋歸來,像是官拜大將軍,春風得意……哪里有一絲怨氣,一絲怒意。
“休得恃寵而驕……青古國幾乎十天一小戰,兩月一大戰……英雄每一天都在誕生,每一天都在犧牲……無悔戰場,只是一場小到不能再小的戰爭……如果人人靠軍功去忤逆皇庭,天下早已大亂……功是功,過是過……有功該賞,有過該罰……任何人逃不過律法束縛……”
“念在你還年輕,最后問你一句,這狐尾,你是否要執意私吞?”
“還有,這預演戰年年開啟,九脈覺醒者,年年會有……有青古國,你是天驕,沒有青古國,你什么都不是……這個身份,不是你驕狂的資本!”
青玄樂瞳孔一變,仿佛看著一句冷冰冰的尸體。
她掌管青古國刑罰大典,最痛恨忤逆皇庭之人。
哪怕是大將胡南揚,她照樣當眾鞭打,一個九脈覺醒者,算什么東西!
“抱歉……死罪可以認,但兄弟諾言……不可違!”
趙楚猛地抬頭,毫不畏懼!
“師兄,求你了,你認輸一次吧……求你了……”
黃靈靈幾乎癱瘓。
“趙楚……這是瘋了嗎?”
無數天驕目瞪口呆,有些人茫然望著蒼天……難道皇庭真如此無情,這種功勛,還是說殺就殺?
“九公主你恪守刑罰,我無話可說……這枚免死金牌,應該能赦免我的死刑……如果沒有其他事,先走一步!”
趙楚屈指一彈,一道金光閃閃的符箓,隨風而滅。
免死金符,可免一次死罪,哪怕你私通妖族,罪孽滔天。
中樞院!
大長老關閉了攝影蟲監控,突然間,一道免死金符……黯然熄滅。
趙楚三枚、王君塵一枚……一共四道免死金符,中樞院還沒來得及送往軍機處,制作真正金牌。
熄滅的一枚金符……屬于趙楚!
太子已經離去,中樞院只剩下這些長老。
“該發生的,終究發生了……又一個少年的滾滾熱血,被冰冷的皇威澆滅……”
“逼迫到使用免死金牌……九公主的心,還真是硬……”
大長老搖搖頭,腦海中又想起了那個意氣奮發的大將軍……胡南揚。
他是最有可能接替大元帥黃宮義位置的天才……可惜……
寂靜!
無悔戰場內,一片寂靜!
那可是免死金牌啊……就這么碎了一塊……要知道,無數家族,寧愿去死,也要將免死金牌留作傳家之寶。
搖搖頭,趙楚平靜的轉身……紀東元戰死的地方,就在十米之外。
那無畏無懼的溫度,似乎還未散去。支離破碎的喜字燭臺,還躺在一旁。天空之中,千符齊賀的場景,歷歷在目……然而,沒有什么卵用!
祭奠了兄弟,趙楚只想好好睡一覺。
圣母之心不可有……如果一開始拉著紀東元跑到無悔城,以他們二人的實力,躲過這場災禍,輕而易舉,甚至能撈不少好處。
去他娘的血海滔天,關我屁事!
一個英雄名號,換來一句按律當斬。
可悲、可笑、可嘆……可憐!
“師兄!”
望著那落寞背影,黃靈靈一句話哽咽在嗓子里,怎么都說不出口。
“站住!”
這時候,九公主冷漠開口。
“九公主……是否免死金牌也免不了我的滔天大罪……如果是這樣,普天之下,也沒有我容身之處……你斬個痛快吧……”
聞言,趙楚停頓,一聲嗤笑。
“皇庭一言九鼎,豈會出爾反爾……但你忤逆皇族,罪不可恕。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念在你喪兄心痛的份上,鞭刑可免……你若能頂著我的威壓,走出這十米,我赦免你一切罪孽……讓我看看,你到底有多么情深義重!”
一如既往的高高在上,反掌擺布生死!
青玄樂話音落下,一股滔天壓迫之力,如山岳一般,毫不客氣的悍然砸下。
空間碎裂,大地都被震出一道恐怖溝壑,幾乎塌陷。
咔嚓!
趙楚體內,頓時響起一陣令人牙酸的摩擦聲,他的骨骼,幾乎被寸寸壓碎。
渾身千百道傷痕,本來已經結痂,此刻直接血崩……膿液四濺,趙楚膝蓋幾乎碎裂……但他咬牙切齒,赤紅著眼睛,硬生生扛住了那座無形山岳。
妖血錮界消散,青玄樂的實力,直接是恢復到筑基大圓滿。
比呂休命,強十倍!
呂休命畢竟只是尋求突破,常年壓制著修為……這一刻,趙楚才終于明白什么叫接近金丹的強者。
空間裂縫內,狐三野力量被壓制了九成……如果在妖界,根本抵不住后者一根手指碾壓。
自己……還是太弱,弱的可憐。
如果我是金丹,什么皇庭,那是狗屁……這一刻,趙楚前所未有的渴望著力量。
“自爆第十脈,有一成機會,將其拼成重傷……如果你想,本尊可授你自爆方式……”
照妖鏡內,大衍界天君洪斷崖桀驁著臉,面無表情。
“來日方長……今日之辱,我必報之!”
沖動,解決不了問題……他要堂堂正正,打敗……青玄樂!
趙楚牙根咬碎,如一頭瀕臨死亡的野獸,猩紅著眼,朝遠方邁步……每一道傷疤,深可見骨,每一個毛孔,滲透出恥辱的血液……每一個腳印,觸目驚心,鮮血淋漓。
這頭野獸,舔著傷口,用血腳印,詮釋著自己孤傲的自尊。
每一步,都如萬箭穿心。
“師兄,我來陪你!”
黃靈靈鼓起勇氣,猛地跑向威壓范圍內……噗……一口鮮血噴出,黃靈靈直接被壓趴到地上,一動不動能動。
要知道,她可是九脈覺醒的強者啊。
“三弟,祭奠二弟,我責無旁貸!”
咔嚓!
王君塵踏入領域,骨骼直接斷裂一根,他單膝跪地,痛到扭曲。
十米距離,宛如萬里之遙……兩道人影,麻木的挪動,比蝸牛還慢……在他們身后,是兩道觸目驚心的血痕。
一個小時后!
“諾言如金,死又何惜……人活一輩子,如果出爾反爾,和一條爛咸魚,又有什么區別!”
“兄弟……干杯!”
一團火焰,滔天而起,狐三野的妖尾,熊熊燃燒,就在紀東元戰死之地……那熊熊火焰上空,似乎有一道賤賤的人影,小袖一甩,醞釀著小陰謀。
趙楚扔給王君塵一壇老酒,自己也狠狠拍碎一壇泥封……咕咚咚灑了一地。
“當時你要喝這壇酒,我拒絕了你……現在給你喝個夠……我們三兄弟,痛飲個夠!”
隨后他又打開一壇,與王君塵一碰!
仰頭……一飲而盡!
這壇酒,好像是一位女弟子用妖符換的?還是用靈袍?
想不起來了!
管他呢!
痛飲……痛飲……一醉解千愁!
轟隆!
突然,趙楚仰面摔倒,他視線最后一秒,看到了黃靈靈焦急的臉龐。
“真累!”
再強的弓,弦崩的太緊,也會累……趙楚玩命堅持了十天,臨了還被自己人羞辱踐踏,終于……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