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半妖人?趙楚,你在胡言亂語什么?”
瞬間失神之后,劉佬剎那間回過神來,滿臉不悅。
“劉佬,你知道我和老師的故事嗎?”
遠處一片凌亂,趙楚和劉佬坐到石凳上,沒有人過來打攪。
趙楚看著遠方,瞳孔宛如兩塊水晶,純凈透明,里面閃爍著世間最溫柔的光,似乎能將全世界融化。
見狀,劉佬一愣。
一模一樣。
三個月前,她見到澤妍花,提起趙楚,后者就是這樣一幅眼神。
無悔。
思念。
甘愿付出一切。
為彼此!
我的眼中,只有她。
如此干凈,如此純潔,又如此堅定不移。
不行。
必須要讓趙楚死心。
趙楚越是如此,劉佬越需讓趙楚死心。
如今趙楚前途無量,無論是為了他自己,還是為了澤妍花。
都不可以毀了趙楚前程。
“故事?”
“年輕人過家家而已,你們都還年輕,根本不知道什么叫感情。實話說吧,澤妍花邂逅了一名夜齋皇庭的將軍,二人一見鐘情,已于三個月前成親,如今澤妍花肚子恐怕也已經大了。”
劉佬嗤笑一聲,對趙楚不屑一顧。
“劉佬,當初我從無悔城出來,修為盡廢,渾身是疤,丑的自己都想吐。”
“老師在我最落魄,最可悲,最不堪的時候,照顧我的一切。我們從城主府,被趕出來,住進了客棧。最后因為省錢,又從客棧搬出來,一家換一家。半夜的燈光下,我只能看到老師側臉,燈光下,她在縫衣服。”
“那時候,老師將我綁在一塊木板上,她扛著木板,和一個活死人,走了很多條街。那段時間,我聽老師說了很多很多的話,我們吃了那么多苦,卻很甜。那段艱苦的歲月,后來無數次出現在我夢中,我能被甜醒。我這輩子,都不會忘記,那個為了我付出一切的背影。”
趙楚嘴角舒展,微笑里彌漫著幸福。
對劉佬的話,置若罔聞。
“劉佬,其實我和老師,已經成親了。一個沒人祝福的夜晚,只有兩根紅燭。那時候,我是個活死人,給不了老師一場婚禮,甚至連一塊紅蓋頭都沒有。我們在月光的祝福下,喜結連理。”
“那一夜,我們心貼心,能聽見彼此的心跳,能觸碰到彼此的靈魂,能呼吸到彼此的味道,我能親吻到老師的笑。”
“那一夜,我的心里,填滿了一個人,再也空不出一點點位置。從此以后,我無論走到哪里,都能看到老師的影子,我知道,這就是我認知為的愛。”
“無論她是人,是妖,還是半妖人,我都不會嫌棄。如果大帝阻撓我,我就斬了大帝。如果蒼天阻攔我,我就捅破這天。如果全世界阻攔我,我就屠了全世界。”
趙楚保持著微笑,仿佛在遠方的云層中,看到了那個溫婉的老師。
而他風淡云輕的話語中,卻是不可置疑的信念。
“為什么?根本不值得,你的前途光明,不應該沉迷男歡女愛。”
劉佬嘆息。
“劉佬,在我最落魄的時候,連太陽都那么冰冷刺痛,我的世界,只剩下那道背影。您說,那時候,老師她值得嗎?”
“假如青古浩劫,我再一次成為殘廢,老師依舊不會嫌棄我。陪伴我的,還是那個背影。”
“我再淪落十次,百次,千次,她也一定不會離開,我堅信。”
“執手白頭,不離不棄,這是妻!”
趙楚滿臉憧憬,遠處一些人紛紛側目。
這個滿臉陽光認真,還有些靦腆的大男孩,真的和之前連毀十座妖城,怒斬金丹的四萬妖趙楚,是一個人嗎?
黃靈靈一陣黯然。
“澤妍花老師嗎?”
趙楚每次出現這個表情,一定是又想到了老師。
“如果我今日獲得一點成就,就忘記老師,移情別戀,那不是人,那是個畜生。”
“她有苦,我當一馬當先,替她分憂解難。”
“她有難,我義不容辭,胸膛就是她的山。”
“她將一切交給我,我唯有不辜負她的信任,不辜負她的無悔。哪怕有朝一日,她容顏蒼老。在我眼中,依舊是白發戴花,歲月不敢敗的美人。”
“什么青玄樂,什么公主,在我眼中,不如老師一縷發絲。”
“妻心不可負,這是夫!”
趙楚站起身來,肅穆的朝著劉佬彎腰一拜。
“劉佬,我知道您是好意,我在兇妖域屠殺,認識了幾個半妖人兄弟,他們身上的氣息,和澤妍花老師一模一樣。”
“我早已知道她是半妖人,我不會嫌棄她,更不會辜負她。還請劉佬,告訴我妻子的下落。”
“寧拆十座廟,不拆一座婚,望劉佬成全。”
趙楚長拜不起。
“師妹,趙楚性子倔,你就別再折磨他了。”
這時候,呂休命走過來,看了眼劉佬,微微搖搖頭。
“唉,孽緣、孽緣!”
“妍花,為什么蒼天如此不公,讓你如此之凄苦,為什么……唉!”
半響之后,劉佬長嘆一聲,終于卸下了偽裝,滿臉憔悴。
“六個月前,青古國大肆抓捕半妖人,那時候,澤妍花的身份已經暴露,無奈之下,她早已離開了青古國。”
“她之所以離開你,也是怕因為半妖人的身份,從而連累了你。”
劉佬終于放下了心中的擔子。
妍花!
你最擔心的事情,終究是還是發生了。
根本騙不了趙楚。
你那封煞費苦心的絕筆信,他甚至都沒有翻開。
“原來如此,怪不得我找遍青古,也打聽不到老師下落。”
聞言,趙楚眉頭緊皺。
半妖人實力最高能修煉到煉氣三重,以澤妍花的修為,哪里能躲得過青古國御林軍的抓捕。
也對!
也只有離開青古,才是唯一活命的機會。
“我明白了,多謝劉佬。那封信雖然不值一提,但卻是我妻子的思念,謝謝。”
趙楚再次一拜,便急匆匆去找沉府升。
“癡情怨侶……趙楚,我說澤妍花已經移情別戀,你為何絲毫不質疑?”
看著趙楚背影,劉佬隨口一問。
“因為她是我的妻子,我們的心在一起,這就夠了。”
趙楚身形消失。
真的感情,從不需要質疑。
翌日!
青古重修皇都。
青麟城改名為新皇庭。
青天易大興土木,一切井井有條。
而天賜宗的所屬,也連夜趕往原來的武龍宗地盤。
原來天賜宗掌教的主峰,成了沉府升居住地。
明月當空。
趙楚和沉府升盤坐在大殿中央,二人在等一個人。
吳穆皇庭的大帝,夏閑生。
此人精通推演之術,以測算入道,論推演,乃是北界域第一人。
之前趙楚實力微末,只能無頭無腦的打聽,如今他掌控巨炮咒印,地位不輸諸國太子,自然要第一時間推演出澤妍花下落。
“徒兒,你精力疲倦,還是休息一會吧。夏閑生已經收到消息,正在趕來,怎么也要兩個時辰。”
沉府升看著瞳孔猩紅的趙楚,一陣心疼。
自從得知澤妍花已不在青古國的消息,趙楚內心卻更加焦急。
他怕澤妍花再有什么紕漏,他會懊悔一輩子。
夜齋皇庭邊境。
十幾個密探,在深夜劃出一道道冰冷匹練。
“統領,接到線報,今日城中出現三個半妖人,一男兩女。”
一人臉色沉吟。
“青古國浩劫,明龍覆滅,全部都是半妖人策劃。我們夜齋皇庭,必須要將所有半妖人誅殺,追!”
一行人再度消失在夜空中。
經過刻意的神話蠱惑,半妖人的兇名,如今在北界域更加恐怖,幾乎到了人人喊打的地步,民眾發現之后,更是第一時間舉報。
眾密探消失幾十個呼吸后,漆黑的空氣,一陣扭曲。
這時候,三個人影從扭曲中現身。
“你真的是我爹?我真的是半妖人?太可怕了。”
這時候,一個年紀較小的少女眨著大眼睛,看著眼前這個英俊到妖媚的銀發中年人。
“你們二人,都是雪狐族遺留在北界域的孩子,我們雪狐族在北妖區雪山,與世無爭,只求讓你們別再被殺戮。”
“戰爭是一柄殘忍的雙刃劍,妖族雖然是侵略人族的一方,但近幾百年來,又何嘗不是損失嚴重。我們雪狐一族,甚至都受到了波及,被諸多妖族要求參戰。”
銀發人嘆息著。
“爹,如此說來,你當年也是侵略人族,從而生下的我嗎?”
少女問道。
“不,我們雪狐族不食妖域血腥,又可以修煉一門遮掩妖氣的道法。故而,不少人會來北界域游歷,沿途難免與人動情,卻會造成一場孽緣。”
“十八年前,我來夜齋皇庭,邂逅你娘親,最終生情。可惜,那時候妖人二族戰爭又啟,我也只能被迫回妖族,誰知道卻辜負了你母親,讓你受苦。”
銀發人眼眸滄桑,有一抹慚愧。
“原來是這樣,爹,那她是我姐姐嗎?”
少女從小孤苦伶仃,好不容易有人給她當爹,又溫柔,還能保護她,特別是一股血脈間的親密,令她對這個父親,沒有什么隔閡。
此刻,她好奇的望著旁邊的大姐姐問道。
“她是咱們雪狐族的人,卻不是你姐姐,等回了北妖區,你就會明白的,時辰不早了,我們得走了!”
銀發人望著另一個少女,似乎等待她的答案。
“趙楚,你一定要照顧好自己,一定要開開心心,一定要幸福。”
兩行淚,從澤妍花臉龐涌下。
她有一千萬句叮囑,想要留給趙楚。
可惜,沒有機會了。
夫君!
多么想和你長相廝守,原來我這一輩子,最快樂的日子,就是那些日夜陪伴著你,看著你的歲月。
如果時間,能停留在無悔城那一刻,該多好。
“永別了!”
澤妍花咬咬牙,一步踏入空間裂縫。
她望著天空,似乎又看到了趙楚在襄風武院貧嘴的模樣,又想到了自己一次次出糗的樣子。
夫君。
此生一別,來世我還嫁你。
我澤妍花這一生,只屬于你一人,只屬于你趙楚!
長空之中,留下一滴清淚,久久不落。
“沒有,整個北界域都沒有這個人。”
天賜宗主峰。
吳穆大帝終于前來。
趙楚付出了一萬枚炮彈的代價,終于請元嬰大帝耗費真元,推斷澤妍花的下落。
之前趙楚雖然撕了澤妍花的訣別信,但信上有一滴淚,他留下了滴著淚的紙片。
而吳穆大帝便是通過這一滴干枯的淚,從而判斷澤妍花的下落。
“不對,生不見人,死不見尸。可在夜齋皇庭,我明明又感覺到了這一滴淚的氣息,奇怪、奇怪!”
吳穆大帝眉頭緊鎖。
“生不見人、死不見尸!”
趙楚咬牙切齒,瞳孔里彌漫血絲,幾乎要滴出血來。
遲了!
終究還是遲了一步。
“大帝,能確定她還活著嗎?”
趙楚緊張的問道。
“這個沒問題,我能感覺到一滴同樣淚珠的靈性,她沒死。”
吳穆大帝答道。
“如果她去了另一個世界,您還能推演嗎?比如,兇妖域?”
趙楚猩紅著眼問道。
“這個很難,需要大量真元,甚至還要一滴精血……寡人最近微微遇到一絲瓶頸,恐怕……”
“十萬咒印炮彈!”
趙楚揮揮手。
他只要澤妍花的下落。
“呃,寡人也要突破一下自己,那就嘗試一下吧。”
隨后,吳穆大帝再次進入推演之中。
不知不覺,三個時辰過去。
趙楚盯著吳穆大帝,一動不動。
沉府升看著心疼,親手煉制了幾粒明神丹藥,給趙楚服下。
“北妖區,我只能推演出大概位置,她在北妖區。”
吳穆大帝臉色蒼白,也是一陣疲憊。
“北妖區,那片被茫茫白雪覆蓋的妖域嗎?”
趙楚研究過兇妖域四大區的地域。
嘎嘣!
隨后,他手掌狠狠一捏。
老師,等著我。
別說妖域,哪怕是地獄,我也會將你找回來。
我反手風雷,不為你,為誰!
在深山老林,荒山深處。
一團腐肉蠕動著,不斷吞噬著一塊塊腐爛的骸骨。
腐肉越聚越大,沿途留下一層森森的綠色痕跡,大地黑煙滋滋,一片腥臭。
“我是尸毒不死體,趙楚,你殺不死我,我是不死之身,哈哈!”
馮浩嚴面目全非,只有額頭一塊腐肉是原來的肉身,其他肢體,全部都是亂七八糟的爛肉粘合而成。
遠遠望去,他令人作嘔。
“等回了襄風城,我讓爹隨便斬個活人,再奪其肉身吧。”
馮浩嚴看了看皎月,朝著記憶中的襄風城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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