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靜!
澤妍花只是平靜的微微低頭,她目光沒有在蝰九末身上,也沒有去看其他兇妖,只是安靜的站著。
她就是一朵清澈的花,雖然近在咫尺,卻宛如隔著一個空間,給人一種遙遠的距離感。
咫尺天涯!
或許就是這算感覺。
趙楚上前一步,他的手掌,仿佛是著了魔,顫抖著,朝著那白潔的臉頰撫去。
曾經他是植物人,這張白皙的臉頰,無數次出現在面前。
有時略帶欣喜。
有時又黛眉微蹙,似乎有些煩憂。
有時候凝視著自己,兩雙瞳孔就這樣互相看著,誰都不說話,宛如時間成了永恒。
幾個月來,趙楚眼睜睜看到澤妍花眼角出現了幾根細紋,那是因為自己,而操勞的疲倦印記。
趙楚想用自己的手掌,將細紋輕輕撫平。
可無能為力!
直到澤妍花離開,他都沒能觸碰一下那魂牽夢繞的臉頰。
輾轉了接近一年。
趙楚經歷過無數次生死危機,但唯獨沒有忘記這張臉。
“請公子自重,澤妍花這次歸來妖域,只求為亡父亡母守孝,并無成婚打算,況且我在人界也已經成家,如今已為人婦!”
眼看趙楚手掌撫過來,澤妍花下意識后退了小半步,俏臉慘白。
趙楚當下一愣。
忘了!
現在自己不是趙楚,而是妖域的蝰九末,老師不認識自己,也正常。
亡父亡母!
守孝!
原來老師回妖域,是為了守孝。
趙楚心中一澀,在人界,也根本沒有澤妍花立足的一席之地。
“澤妍花懇請公子大發慈悲,能放我一條生路。”
澤妍花聲音,已經微微顫抖。
蝰九末太可怕了,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僅是今天,就已經斬了多少兇妖,何其恐怖。
但她還是那樣固執,單薄的身軀下,依舊是那股永不妥協的勁頭。
這一刻,趙楚肝腸寸斷,心都碎了。
“公子,如果您實在無法成全,那我……也只能一死了之了。”
一死了之!
輕描淡寫!
無悲無懼!
趙楚從這四個字里,聽到了對生活的絕望,對未來的無趣,也聽到了一股淡淡的……思念。
老師,你也在想我,對嗎?
趙楚手掌,就這樣愣在空中,一動不動。
祭天臺出奇的安靜了下來。
澤妍花又輕輕退后了小半步,臉龐之上,充滿了決絕。
“接下來,無論我說的話,多么令你震驚,或者顛覆你的世界,你也一定要鎮定!”
“你不可以露出任何驚訝的表情。”
“你的瞳孔,不可以有任何異常波動,就連你的心跳,都必須保持著現在的跳動。”
澤妍花內心沒有波動。
如果蝰九末繼續咄咄逼人,他已經做好了自盡的準備。
如果陽間無法守孝,那就我陰曹地府在盡孝吧,對了,我還要祝福我的夫君,那個淘氣的小鬼。
可突然間,澤妍花眉頭微微一皺。
這蝰九末沒頭沒腦,胡說八道什么呢?
自己如今心如死灰,哪怕天塌下來,都不會多看一眼。
或許你殺我的瞬間,我會有一點點恐懼吧。
不知道會不會很痛。
除了我日夜思念的夫君,還有什么能令我情緒波動呢?
“老師,我想你了!”
大腦轟鳴。
這一個瞬間,澤妍花頭暈目眩,差點直接暈過去。
雖然一年多沒有聽見,但這股聲線,卻熟悉到了骨髓里。
老師!
我想你了!
叫自己老師的人很多,但說想自己的人卻很少。
既叫老師,又說想自己的人。
除了他!
除了自己的夫君,還能有誰!
澤妍花心跳加速,差點驚呼出來。
但這一瞬間,她猛的想起了蝰九末之前的叮囑,連忙暗中吐出一口氣,將悸動的心跳緩緩平復。
不敢!
她還是不敢抬頭。
她怕這是一場夢,她怕這句話,是自己的幻覺。
她怕自己抬頭,看到兇妖們殘忍的瞳孔。
堅韌不屈的嬌軀下,澤妍花每日每夜,都在害怕,只是她用堅強麻痹著自己。
可這一聲老師,打碎了她的盔甲。
這一句我想你了,也腐蝕了她日積月累下的偽裝。
“娘子,對不起,我來晚了!”
下一句話落下,澤妍花眼眶一酸,眼淚差點奪眶而出。
任由自己渾身顫抖,可她極力保持著冷靜,保持著紋絲不動。
可澤妍花的內心,早已在淚珠的腐蝕下,千瘡百孔。
如果有一個胸膛撐起天地,哪個女人愿意去堅強。
誰不想在夫君的懷抱里撒嬌玩鬧。
誰不想夜深人靜的時候,有個人陪自己說說話。
誰愿意每次吃飯,面對孤單的一碗一筷。
深呼吸!
澤妍花終于還是抬起了頭。
瞳孔!
這次,澤妍花第一時間看到了那雙瞳孔。
趙楚!
任你在襄風武院時候的英俊無雙。
還是無悔城里滿臉疤痕的丑陋。
亦或者此時此刻,你滿臉蛇皮,一臉猙獰暴虐。
你瞳孔里出的柔軟,只有我一個人能看出來,也只屬于我一個人。
眼前這個兇妖……就是趙楚。
沒錯,千真萬確!
寂靜!
二人四目相對,沒有任何言語。
澤妍花一動不動!
蝰九末一動不動!
這一刻,時光停止,在二人腦海里,整個世界虛無,化作了淡淡光點。
二人皆從彼此的瞳孔中,看到了曾經在無悔城的歲月,看到了曾經相濡以沫的溫情,看到了拜堂成親那一夜的皎月。
也看到了彼此間的……思念。
“娘子,無論如何,活下去。岳父岳母的墓碑,我去人界重塑,你父母皆我父母,我們一起守孝!”
半響之后,趙楚從眼中看到了澤妍花的笑臉。
他看到了一張梨花帶雨的臉頰,但苦中帶笑。
仿佛在埋怨趙楚,為什么不來找自己。
埋怨趙楚,這段時間到底在哪。
又在埋怨趙楚,你娘子都跑了,你為什么不來找!
就如所有胡攪蠻纏的妻子,在丈夫面前,永遠張牙舞爪。
這一刻,趙楚也終于放下心來。
澤妍花灰暗的瞳孔,終于恢復了五彩斑斕,恢復了小鳥依人。
可隨后。
澤妍花瞳孔一閃,便是濃濃的擔憂。
那閃爍的神色,仿佛在嚴厲質問趙楚,為什么要來妖域,要來找自己。
妖域如虎穴,處處危機。
這是拿自己性命開玩笑,澤妍花真的生氣了。
趙楚瞳孔里是濃濃的溫柔。
澤妍花不敢開口說話,趙楚卻可以將神念力覆蓋在聲音之上,勉強說一兩句簡短的話語。
元嬰神念,非同小可,趙楚都沒有把握隱藏。
“老師,如果沒有你,我以后的生活,該如何索然無味,我會將你帶回人族,放心吧。”
趙楚悄聲說道。
澤妍花眼中的責備更加嚴厲。
一恍惚,趙楚似乎又回到了靈縫課堂,又看到了那個不茍言笑,卻溫柔如水的老師。
“娘子,說起來,我砸了你的靈縫機,似乎還欠你20萬金幣,因為這件事,你追殺了我好久。”
想起一件趣事,趙楚面無表情,瞳孔深處卻是一抹微笑。
澤妍花目光一動,仿佛被他逗的嬌軀亂顫。
“老師,我欠你的,又何止20萬金幣,我欠你一輩子的幸福,我欠你一輩子的溫暖,也欠你一輩子的諾言!”
一句話落下,澤妍花抿抿嘴,瞳孔一柔,仿佛在說:“油嘴滑舌,小心休了你。”
“老師,眾目睽睽之下,每句話都兇險萬分,為了安全,我們在忍一個月。這一個月,你要吃的白白胖胖,下次見面,為夫可是要洞房了!”
聞言,澤妍花瞳孔一動,又在嗔怪,盡管用力忍著情緒波動,但臉頰還是微微一紅。
見狀,趙楚心臟微微一跳,知道不敢繼續逗澤妍花了,很容易暴露。
“老師,這枚翡龍玉,可抵擋金丹一擊,我一會給你,你表面上先嚴詞拒絕。隨后我想辦法,逼迫雪狐族的人開口,必須讓你收著。”
“你不可以拒絕,如果你不安全,我無法安心。”
“老師,我愛你!”
趙楚神色凝重,瞳孔一動,這次十分嚴肅,有著一家之主不容置疑的威嚴。
澤妍花想反駁,但最終還是瞳孔動了動,算是答應。
現在不是胡攪蠻纏的時候!
“咦,這蝰九末對雪狐族公主,倒是頗有耐心啊!”
高臺之上,三大妖皇只等秘境開啟,便商討道心之事,這里的一切,已經沒有什么意義了。
眼看著趙楚和澤妍花對視了一會,蝰蛇皇微微一笑。
“哼,我看她不是對雪狐族公主耐心,是對精氣之體的雙修有耐心吧。眾所周知,你蝰蛇族出了名的冷血無情。”
黑狐妖皇一聲嗤鼻。
“感情慢慢培養,總歸是會有的,呵呵!”
雪狐皇打著圓場。
他無所謂澤妍花的幸福,他要的是天選之子的信任和親近。
“哼!”
黑狐皇吃了閉門羹,轉頭不言語。
蝰蛇族金丹看臺。
“蝰九末,你不正常,以你的性格,如果雪狐皇公主不同意婚事,現在應該叫囂了。”
蝰金枯皺著眉頭,死死盯著蝰九末。
后者雖然極力保持著鎮定,但蝰金極還是從他的眼中,看到了一些瞳孔的閃爍。
不正常!
他特別關注過,蝰九末從出現開始,瞳孔就是漠視蒼生的冷漠,仿佛從另一個世界的俯瞰蒼生,怎么可能有波動。
“他愛上了這個雪狐族公主?一見鐘情?不合理,和他的性格不符!”
蝰金枯一頭霧水,還在猜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