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元禁域!
如果幕覺山還活著,他就會發現,天運村的房屋,比三個月前又增加了許多。
但比起三個月前的天藍水清,今日的天運村上空,卻籠罩著一層灰蒙蒙的氣霧,這些氣霧宛如暴風雨中翻騰不休的海浪,說不出的陰森詭異,甚至氣霧里還上下起伏著數不清的人頭虛影。
這些人頭長相丑陋,歪嘴橫鼻,說不出的猙獰凄厲,有的是獨眼,有的卻有十幾只眼,令人毛骨悚然。
這些灰霧,就是怨業瘴氣!
王照初等幾十個人隨意站著,圍攏成了一個圈。
而在圓圈的內部,有四個牌位。
第一個牌位,上面寫著幕覺山的名字。
第二個,是趙天岳,也就是當初是始皇龍庭叛變的戰神。
第三個牌位,是玄虛海的一個天運者。
而第四個靈位,寫著九命鷹的名字,他來自斬蒼生門。
冰冷的靈牌,代表著這些人已經死去。
時至今日,逆元通道里的瘴氣,一共爆發過四次。
第一次爆發,眾人措手不及,大部分的怨業瘴氣泄露出去,使得蒼穹亂星海四大海域的洞虛境死傷慘重,甚至引起了一系列的連鎖噩耗。
當然,第一次的怨業瘴氣,爆發的規模并不大,再加上有羿魔殿圣尊在場,眾人齊心合力,勉強將裂縫鎮壓。
一個月后,第二次怨業瘴氣爆發。
這一次,必須要有天運者犧牲,才可以堵住破損的通道。
最終,趙天岳選擇了犧牲自己。
其實這里的每一個人都想死,都想離開這個殘忍的世界。
可惜,不到奄奄一息的天運者,根本就沒有死的資格,趙天岳能死,是因為他的肉身已經被瘴氣摧殘的支離破碎。
以前,或許還有人質疑羿魔殿圣尊危言損聽。
但自從怨業瘴氣真正爆發后,這些天運者再也沒有質疑圣尊,他們也終于理解了自己的責任。
如果任由怨業瘴氣爆發下去,不出三個月,整個蒼穹亂星海必將生靈涂炭,甚至到最后,除了那些半步玄始境的圣尊外,所有生靈都沒有活路。
要知道,洞虛境原本就很強,再加上怨業瘴氣的真元增幅,他們一個個都會突破到巔峰。
這些強者在史無前例的痛苦下,下場必然是全部入魔。
而整個蒼穹亂星海,才有幾個圣尊?
他們根本無法阻止那么多的魔頭去濫殺。
想想都頭皮發麻。
王照初他們這些圣人并不傻,甚至智慧遠遠超前,他們輕易就可以推斷出來,幾個月后,整個世界都將被這些魔頭殺到山窮水盡。
那時候,蒼穹亂星海將成為煉獄之地,曾經繁榮的城池,將寸草不生。
天運村是唯一能阻止怨業瘴氣的屏障,他們必將全力以赴。
這四個靈位,除了最開始的幕覺山是自己離開,其余人全部都是為了蒼生而死。
氣氛很沉重。
這些五湖四海的圣人聚集在一起,原本應該是惺惺相惜,原本應該是談笑風生。
可惜,此刻他們各個肩膀上都背負著一座山,誰都笑不出聲來。
“下一次瘴氣爆發,估計就該老朽去了!”
王照初和洛天子矗立在人群最后方。
比起三個月前,洛天子滿頭白發幾乎掉光,只殘留著零星的幾縷發絲,似乎也隨時會隨風而起,
在人群中,王照初狀態算不錯的。
雖然他滿頭黑發如今也已經花白,但他身上的死氣畢竟沒有那么濃烈。
“洛天子,我心情很復雜!”
“你是我的摯友,我明明應該祈禱你不要死,但又迫切的希望你能超脫,心里真的很難受!”
王照初言語嘶啞,話語中說不出的無奈。
“人各有命,這逆元通道,或許就是咱們這些人宿命,忤逆不得,認命吧……咳!”
洛天子咳嗽了一聲,手絹里是一團漆黑的鮮血。
“壓制不住了嗎?”
王照初轉身,他連忙屈指一彈,將一股真元拍到洛天子體內。
就在剛才那一剎那,洛天子的左眼內,出現了一團死灰色的氣團,和天運村上空的怨業瘴氣一模一樣。
要知道,他們這些天運者的命格特殊,可以抵抗怨業瘴氣,所以他們才能鎮守逆元通道。
可如今洛天子出現被感染的癥狀,就代表他已經虛弱到了極致。
這一幕,使得王照初心如刀絞!
“放心吧,我這把老骨頭,一定能堅持到下一次瘴氣爆發!”
“我這條命,一定會堵住一次通道裂縫!”
洛天子拍了拍王照初肩膀,目光前所未有的堅毅。
也不知道是王照初的真元管用,還是洛天子靠毅力壓制,他左眼里的灰霧消失了。
與此同時,附近那些圣人也紛紛關心著洛天子,洛天子也一一抱拳回禮。
眾人駐足的地方,也算是個風水寶地。
包括幕覺山在內,所有死亡的天運者,都已經粉身碎骨,連一絲骨灰都沒有留下,所以他們只能祭拜靈位。
在不遠處,有個身披黑色大氅的人影。
他靜靜的矗立在人群十丈外,宛如一塊亙古就存在的黑色巖石,一動不動。
祭拜完畢,不少人離開。
王照初和洛天子看著羿魔殿圣尊,心里五味陳雜。
按道理講,這家伙主導的羿魔殿,在玄虛海和天相海掀起戰爭,令天下大亂,生靈涂炭。
但他所做的事情,又是在拯救整個蒼穹亂星海。
如果不是羿魔殿圣尊,早在一年前,蒼穹亂星海就已經淪為一片地獄,他說自己是救世主都不過分。
三個月前,翼魔圣尊親自來天運村,與他們一起鎮守逆元通道。同時他宣布羿魔殿休戰書,這些圣人心里清楚,翼魔圣尊是為了他們沒有后顧之憂。
可這三個月以來,他們依舊看不透這個翼魔圣尊。
修為,看不透!
誰都不知道翼魔圣尊的真正修為,他們只能感覺到這個人很強,比任意一個半步玄始境都強。
性格,看不透!
翼魔圣尊平日里除了閉關修煉,就是安靜的矗立在村口,然后看著天空,一坐就是一天。
相貌,不知道!
他常年穿著一件寬大的黑色氅袍,整張臉都被籠罩起來,甚至連眼睛都看不見。
對天運者們來說,翼魔圣尊就是一個謎團,哪怕這個人近在眼前,但依舊給人一種活在云端的錯覺,甚至王照初有過很多次錯覺,他覺得這個人根本就不在這個世界,他與蒼穹亂星海都格格不入。
“圣尊,老朽一直有個問題,百思不得其解!”
這時候,一個天運者走上前去,他滿臉不悅的看著翼魔圣尊,瞳孔里甚至有些憤怒的問道。
他叫梁目辭,是曾經萬羅圣地的圣人。
最近,梁目辭聽說萬羅圣地被始皇龍庭吞并,而且宗門里血流成河,不少弟子都慘死,所以他心情一直不好。
理論上,來了天運村后,他們就已經和之前的宗門徹底割裂,但有些人的執念比較深,梁目辭從小在萬羅圣地長大,明顯很難剝離那份感情。
最近這段時間,梁目辭情緒一直不穩定。
“嗯,說!”
翼魔圣尊平靜的點點頭,就如一潭深不可測的泉水,他并沒有因為梁目辭的態度,而有任何情緒波動。
他的聲音也經過了改變,是那種毫無溫度,沒有任何情緒的冰冷。
“逆元通道每個月都會爆發一次,而我們這里只有不到30個人。死無所謂,但一年后,兩年后,我這些人死絕了,又有誰來阻擋逆元通道?”
“蒼穹亂星海的命運,能改變嗎?”
梁目辭嘶啞著嗓子咆哮道。
他這句話落下,不少天運者也狠狠捏著拳頭,他問出了所有人心中的疑惑與擔憂。
是啊!
天運村一共只有不到30個人。
逆元通道每個月都會爆發一次,現在有他們用命去扛著,可兩年以后呢?
又能怎么!
隨后,所有人看著翼魔圣尊,等待著他的答案。
“我不知道!”
然而,眾人等待了幾息,翼魔圣尊卻坦然的答道。
頓時間,所有人臉色難看。
“我們出生,是為什么什么?”
突然,翼魔圣尊反問道。
“嗯?”
梁目辭等人原本還滿臉憤怒,可突然被問的有些發愣。
“我們出生之后,很快就會知道一件事,我們的生命,會終結,會死!”
“不論不是凡人,還是修士,無一例外,我們的結局,都是死亡。”
“當你們意識到自己終究會死,而且有父輩親人的前車之鑒,我們知道這一生會很苦。但那時候,你們為什么不選擇立刻結束生命,從而擺脫一切。你們反而是要拼命修煉,不斷的品嘗痛苦,為什么?”
“遲早都要死,你們辛辛苦苦,又在追求什么?”
冰冷的身影回蕩開來,翼魔圣尊淡淡的問道。
這一句話之后,全場鴉雀無聲。
這時候,翼魔圣尊的身影已經消失不見。
“哪怕是死,我也要不斷豐富我一生,這就是生命所存在的意義。我只要多活一天,就能多品味一天的喜怒哀樂,憑什么不該拼命?”
梁目辭朝著虛空,咬牙切齒的咆哮道。
“我不想辜負這一世的生命,我要證明,我在這個世間走過!”
說到最后,梁目辭的聲音已經低沉了下去,沒有了之前的那種憤怒,甚至充斥著一股不甘和無奈。
“老梁,有什么怨氣就發泄出來吧,明天的太陽照常要升起,我們這些人存在的意義,也只是不辜負天下人,僅此而已!”
“至于死亡會不會來臨,亦或者什么時候來臨……盡人事,聽天命吧!”
王照初拍拍梁目辭的肩膀。
他不知道該如何去安慰后者,其實很多問題,根本就沒有所謂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