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武陵蠻人,韓端其實并沒有如何放在心上。
蠻子們若是躲進深山老林里打游擊,韓端暫時還拿他們沒辦法。
但他們竟然跑出來攻占城池,那就純粹是找死了。
一群烏合之眾,連像樣的兵器都沒有幾件,單靠著幾分悍勇,提著幾把竹弓竹弩和柴刀就想攻城略地,占據兩座蕞爾小城便敢劃地稱王,這不是找死又是什么?
武陵蠻不足為患,韓端要對付的敵人主要還是湘州吳逑和桂州吳謹。
正月十五過后,新任命的郡縣官吏一一到任,武陵各縣土斷分田等各項工作也逐漸展開,二月初時,隨著府兵組建基本完成,韓端也開始收攏麾下各部,準備離開漢壽前往臨湘。
“此番攻打臨湘用不著無畏軍出場,但也不能放松了訓練。”
韓端之所以在漢壽停留這么久,一來巴、武二郡暫時還離不開他,盤踞于洞庭湖中的水賊大部雖已被剿滅,但仍有一些漏網之魚,不將這些賊匪清剿干凈,說不定什么時候又會鬧出點事來。
武陵蠻雖然已被平定,但新的郡縣官吏剛剛上任,也需要他率領大軍震懾一段時日。
此外,便是等待新的“山地部隊”成軍。
先秦之時,秦軍首征百越,便是在桂州一帶遭遇了一支以西甌部落為主力的軍隊的頑強抵抗,這些僚人蠻人隱藏于山林之中,不斷發動對秦軍的偷襲,并切斷秦軍的糧道,使秦軍進不得進,退不得退,惶惶不可終日。
這一次南征,秦軍死亡將士多達三十萬人,秦國覆亡,與此也有極大的干系。
如今的形勢已經比秦軍南征時好了許多,百越僚蠻也不大可能再如秦時那般對朝廷官軍群起而攻,但哪怕只有一絲可能,韓端也必須要先想好對策。
更何況交州早在陳朝時便起兵割據,斷不可能輕易向韓端投降,此去交州,也少不了要有一支擅于山地作戰的精銳部隊。
最好的辦法,就是以蠻制蠻。
武陵蠻人同樣擅長于山地作戰,用他們來對付百越蠻僚,卻是再適合不過。
而韓端招募武陵蠻人組建新軍之事,也不是現在才想到的。
早在年前,他命李虎等武陵蠻侍衛各回家鄉打探消息、宣揚新政時,便已經將這個任務交待給了他們。
如今一個月過去,被韓端命名為“無畏軍”的山地部隊,已經招募了三千余名來自沅水、酉水、辰水等武陵各地的五溪蠻人。
這些新募士卒都是從新組建的府軍之中挑選出來的青壯武勇之人,但沒經過嚴格訓練,終究只是一群烏合之眾,因此在無畏軍成軍之初,韓端便令李虎率數十名武陵親衛下到軍中,擔任新募士卒的教導之職。
所以在大軍開拔之后,韓端便命人將李虎叫到中軍樓船上來,向他說起了無畏軍士卒訓練之事。
“陛下但請放心,臣擔保到始安時,無畏軍定然能為大軍前鋒,為大軍掃清前障!”
幾年下來,李虎一口雅言更加純熟,若是不相識的人,根本不相信他竟然是從溆浦一個山寨里出來的蠻人。
韓端笑道:“無畏軍與諸軍不同,暫時不需演練各種戰陣,彼等最需要教導的,乃是軍法軍令以及山地叢林作戰之術。”
“卻不知這段時日來,彼等成效到底如何?”
李虎聞言,卻是無奈地笑了一笑:“彼等五溪頑徒,平日里都是在山中伐木狩獵,只需稍加教導令其相互配合,山地作戰便不在話下。”
“然而讓其背誦軍令軍法,卻是比讓其殺人還難,微臣與眾兒郎已經是竭盡全力,然而時于今日,能背誦五條軍令以上的士卒仍然一個都沒有。”
教這些大字不識一個,甚至有些連雅言都不會說的武陵蠻人背軍令軍法,這的確是一樁非常難為人的事情,但不識軍法軍令,又如何能成為一個合格的士卒?
所以韓端也并不惱怒,而是笑著寬慰他道:“當初你等初學軍令軍法之時,還不是和他們一個模樣?”
“這件事情急不得,也不可將其逼迫過甚,否則反而容易讓彼等滋生逆反之心。”
韓端思索了一會兒,又對李虎說道:“這樣,你再從羽林軍中挑選五百名武陵籍的將士充實到無畏軍中,先教導這些新卒學會雅言,然后再說其它。”
“你告訴彼等,一什之中,凡先能背誦全部軍令軍法者,便可假什長之位,另賞錢五百。”
“三月不識軍令,半年仍然不能背誦軍令軍法者,便只有讓其解甲歸田。”
讓老兵帶新兵,再輔以賞優罰劣等手段,這是韓端目前所能想到的最好的辦法,但這個法子要多久才能看見成效,卻是誰都無法保證的事情。
好在這一路往南,至少還有兩三個月時間給他們去磨合,而且此次征募的新卒都是窮苦山民出身,只是為了那一份豐厚的餉錢,想來他們也不會敷衍了事。
無畏軍多了五百名武陵老卒,接下來肯定要輕松許多,李虎心滿意足地拜辭離去,身邊只留下了蔡抒古等一干隨身親衛和來護兒。
來護兒和藕奴兒的親事已經定下,只等此次南征班師回朝后便可完婚,韓端既想讓其先登破城再立新功,又怕傷了其性命,猶豫之下,便將他叫來問一問他自己的意思。
“此次南征你若無建樹,回京與山陰公主完婚之后,朕便封你為駙馬都尉,若你不愿,便要自己去沙場建功,但刀槍無眼,若萬一你有個損傷,回去之后朕也不好向太上皇和山陰公主交待。”
“你先想好了要選哪條路,然后再來告訴朕。”
秦漢之時,掌管皇帝副車的官稱為“駙馬都尉”,魏晉之后,凡帝婿皆賜此官號,但駙馬都尉并非實官,也無掌兵之權,若讓來護兒只擔任此職,卻是可惜了一員猛將。
因此韓端才會讓他自己去選擇。
來護兒有自己的想法:“陛下,臣已經早就想好了,此次攻打臨湘,臣請為陛下先登,此戰必斬吳逑之首級獻于陛前。”
韓端見他毫不猶豫地選擇沙場建功,遂點頭對他說道:
“既然如此,朕就封你為勇武將軍,與蕭摩訶一道為朕前鋒,先登破城!”
來護兒躬身道:“臣定當不負陛下厚望。”
韓端點了點頭,一旁的蔡抒古卻突然正色拜道:
“陛下,當年在臨湘時,老賊吳逑曾羞辱陛下,臣當時便發下誓言,必要率部誅其滿門,以雪前恥!”
“如今吳逑據臨湘作亂,舊仇未報,又添新恨,臣請與來將軍一道先登破城。”
一說起此事,韓端便想起當年吳逑對自己的輕視和趁火打劫,當時他確實是非常氣憤,但事過境遷之后,回想起來,那個時候他既無權勢,又無名望,小看他的人也不止吳逑一個,所以也沒有如何將這件事情放在心上。
若不是吳逑起兵造反,他也不會以此事為借口刁難吳逑。
但這件事情在蔡抒古看來,卻是不折不扣的奇恥大辱。
所謂主憂臣勞,主辱臣死,當時若非韓端勸阻,恐怕蔡抒古當時便要帶人去吳逑府上找他的麻煩。插ptererro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