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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鳥則擇木 臣亦擇主

  柵墻拔除,常寧一死,隨著明軍將士排山倒海般沖入西寨,這場戰斗便沒了任何懸念。

  午時未至,戰斗便告全部結束。

  “我軍傷亡如何?”

  “我軍戰亡四十二,傷一百二十七,殺敵三千,俘敵一萬余人。”

  戰果堪稱輝煌,韓端也頗為滿意。

  后世戚繼光臺州大捷,與倭寇十三戰十三勝,戚家軍陣亡僅二十人,卻殲滅倭寇五千五百多人,創造出一比二百七十五的驚人戰損比。

  如今明軍的戰績和戚家軍相比雖然略有不如,但考慮到戰斗的規模以及拔寨的難度,完全可以得出明軍并不比戚家軍遜色的結論。

  冷兵器時代,攻城拔寨可以稱得上是最慘烈的戰事,若是換了其它軍伍,能不能攻下西寨還是回事,更別說收獲如此驚人的戰果。

  “將敵將首級送給來崇善,讓他派人去勸降北寨湘兵。”

  將士死傷,韓端不心疼那肯定不可能,這些都是軍中的老卒,死一個就少一個,若是能夠避免,那又何樂而不為?

  “明軍……這就攻破西寨了?”

  與西寨相隔不到三里的北寨中軍大帳內,湘州別駕、北寨軍帥黃敬一聽麾下士卒來報,頓時覺得四肢無力,差一點就軟倒在地。

  他有些想不明白,一萬五千人據寨而守,怎么會敗得如此之快?

  兩軍相隔不到三里,明軍強攻西寨自然瞞不過他的耳目,黃敬還在考慮要不要出兵救援的時候,西寨竟然就已經告破了?

  這常寧不是號稱湘州第一猛將嗎,怎么會連一個早上都抵擋不住?

  “西寨已破無疑,小的親眼看見寨中已經升起龍旗,肯定是那韓……明國皇帝過江來了!”

  “那城內沈司馬有無動靜?”

  “沒有。”那名士卒搖了搖頭,“明軍在城前結下大陣,即使城內守軍傾巢而出,恐怕也攻不破明軍陣勢。”

  “敢問別駕,西寨已破,若明軍轉而攻我北寨,我等應當如何?”

  一聽此問,黃敬頓時又是一陣頭痛。

  他和常寧兵力、戰力都不相上下,常寧一萬五千人連一個早上都堅持不住,若明軍來攻北寨,他又能抵擋多久?

  一個時辰,還是兩個時辰?

  沉吟半晌,黃敬仍想不出穩妥的守寨之策,只得令人擂鼓聚將,讓麾下六名軍主一同到中軍帳來商議此事。

  然而鼓聲剛剛擂響,卻又有士卒來報,稱明軍前軍副將、勇武將軍來護兒派人送來常寧首級并一封勸降書,要黃敬立即獻寨投降。

  來護兒寫的,與其說是勸降書,還不是說是最后通牒。

  蕭摩訶一戰拔除西寨立下首功,而負責打援的他卻一無所獲,他巴不得北寨湘軍負隅頑抗,自己正好強攻破寨,立下一個功勞。

  黃敬一看之下,頓時氣得火冒三丈,然而一看旁邊木匣中那顆血淋淋的人頭,卻又一下沒了勇氣。

  不多一會,六名軍主相繼來到中軍大帳,不等行禮完畢,黃敬便指著案幾上的木匣,有氣無力地對他們說道:

  “明軍攻破西寨,常軍帥及其麾下六名軍主盡被斬首,方才彼等送來常軍帥之首級向我等勸降。”

  “我若獻寨投降,恐有負于司馬,但若不降,明軍戰力強悍,一旦破寨,我等人頭又將不保!”

  “因此召諸將來,便是想聽聽你等有何良策。”

  “諸位只管暢所欲言,無論采納與否,都不會怪罪你等。”

  臨陣降敵,有不忠不義之嫌,而且眾將妻兒皆在臨湘城內,若是投降,家小恐怕就要不保。

  然而若是負隅頑抗,明軍破寨之后,自家卻有性命之憂。

  這實在是個兩難的抉擇。

  眾將相顧無言,沉默了好半晌之后,軍主李晉才深深吸了一口氣,向黃敬俯身拜道:

  “末將聽聞,明軍自成軍以來,兵鋒所指,所向披靡,迄今未嘗一敗!”

  “其前軍主將蕭摩訶更是號稱我南朝第一猛將,萬軍之中取敵將首級如探囊取物,我等若想指望這簡陋軍寨頑抗,勢必步常寧后塵。”

  “況且明軍有數十萬之眾,即便此次能夠將其擊退,他日也必將卷土重來,到時我等仍難逃敗亡一途。”

  “螻蟻尚且貪生,為人何不惜命,末將本想勸將軍出降,然而念及城內家小,卻又狠不下這條心來。”

  說到這兒,李晉團團作了一揖,不再說話。

  其余幾名軍主紛紛道:“并非我等不降,實在是拋卻妻兒茍且偷生,非我愿也!”

  黃敬擔心的也正是這個問題,他看了李晉一眼,愁聲問道:“重璧若有應對良策,盡管直言。”

  “重璧乃湘州軍中有名的智將,定然有法子解今日之困局。”

  “對,重璧若有兩全之策解此危難,他日我等必有重謝。”

  李晉拱手道:“我確實有一條計策,但又怕為人詬病,恐諸君日后對我心生不滿。”

  “都到這個時候了,哪兒還能顧及得到日后別人詬病與否?”

  黃敬倚于案幾之上,有些疲乏地嘆息一聲,“重璧有計盡管說來,哪怕要我自縛銜璧,興梓轅門,我今日也認了。”

  降臣不好做,這個道理他很明白,也已經準備好了如何去面對。

  李晉又向黃敬作了一揖:“此事并不甚難,只需在我等降明之事未被城內得知之前,助明軍一舉破城,如此則沈司馬欲對我等家小不利也是來不及。”

  “但此事日后傳揚出去,恐怕我等身上就要背上背信棄義、背主投敵之惡名了。”

  黃敬咬了咬牙道:“只要投降,便難免背上罵名,但為了家中妻兒,我卻也顧不得了。”

  “此間事了之后,我便卸甲歸田,此后再不過問這些事了。”

  此時此刻,他已經無比后悔當初接受征辟來當了這個湘州別駕。

  早知有今日,就算得罪了沈利在湘州過不下去,即便是背井離鄉,他也不會來干這要命的差事。

  想到這兒,黃敬苦笑一聲,向其余五將問道:“你等以為重璧之議如何?”

  話說到這個份上,眾將也不再藏著掖著,一名軍主站起身來,拱手說道:

  “其實此事也沒有別駕和重璧想的那么嚴重。”

  “當年淳于思明與黃仲昭背梁投陳,時人并不因之而唾棄,反稱其為辯明暗、見是非之智者。”

  “黃仲昭如今更是投到韓皇帝麾下,得以授車騎大將軍之顯職。”

  “鳥則擇木,臣亦擇主,吳沈二人皆非人主之象,我等棄之而投韓氏,本就是無可厚非之舉!”

  眾將紛紛附和,黃敬心下稍安,轉過頭來卻又向李晉問道:

  “如何在城內未知之前助明軍破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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