選定了湘州刺史,韓端便令蕭振擬詔發往建康,讓楊述火速趕至湘州來就任刺史一職。
蕭振寫就詔書,停下筆來,卻又問道:“陛下,楊敬文來了湘州,大司農一職又由何人來接任?”
大司農為九卿之一,秦時稱治粟內史,初立之時,大司農極為權重,掌握著國家財政、會計、太倉與度支,漢末以后,大司農逐漸不管財政會計,只管倉廩祿米。
到了韓端手上,大司農的職權再一次發生轉變,諸事不理,只管農桑。
司農司農,本來就應該只管農事,管什么財政度支都是不務正業。
“司農卿所掌農桑之事,本應屬尚書省下戶部管轄,如今楊敬文卸職來湘州,便將其下佐官全部并入戶部,大司農一位,日后不再設立。”
九卿職能與六部嚴重重疊,魏晉以后,行政職務多由尚書擔任,九卿所轄僅原有職務的部分,在韓端看來,就是現在九卿負責這一部分,也完全可以合并到六部之中。
他早就有裁撤九卿的想法,如今調司農卿楊述擔任湘州刺史,卻正好是一個契機。
蕭振與韓端朝夕相處,聽韓端這么一說,他就立即明白了皇帝的意思,于是重新提起筆來,又寫了一道詔令。
這兩道詔令要先發給中書令嚴友元,然后再由中書省草詔制敕之后,才能頒發下去執行。
中書、門下和尚書省分別負責起草詔書、審核詔書和執行政令(決策、審核和執行),而其中又以中書令掌佐天子執大政,總判省事。
中書令以下,置侍郎二人輔佐,又置中書舍人六人,掌參議表章、草擬詔旨制敕,并分押尚書省六部,每人各住一省參與六部政事。
通過中書令和中書舍人,即便韓端遠離京師千里之外,也仍然能夠完全掌握朝政,不至因離京日久而出現六部之中有人攬權專斷的情形。
命人將兩份詔令急送建康之后不多時,來護兒便來到了西寨。
“陛下,北寨主將黃敬愿降!”
對此韓端并不感到意外,畢竟能夠真正做到視死如歸的并不多,黃敬做出這個選擇,也是在情理之中。
“臣按陛下的吩咐,將常寧的首級與勸降信一起送進北寨,將寨中上下嚇得夠嗆,不多一會便決定向我大軍投降,不過,彼等還有一個要求,臣不敢自作主張,故而至陛前伏候圣裁。”
韓端挑了挑眉:“彼等有何要求,且先說來聽聽。”
“北寨之中,主將黃敬及其麾下六名軍主,其家眷皆在臨湘城內,彼等怕一旦向我軍投敵,吳逑、沈利會拿彼等泄憤。”
“因此,黃敬要求我軍和彼等演一場戲。”
“他要臣明日率軍攻打北寨,彼等裝作不敵退入城內,并一舉奪取城門迎我大軍入城。”
“但臣有些擔心,怕他使的是詐降之策。”
陣前投敵,確實很難取得信任,來護兒頭一個想到的就是黃敬詐降,但他又覺得敵軍即便詐降,也從明軍手上占不到便宜,所以才急匆匆來面見韓端,要聽聽他是何看法。
韓端卻是看得明白。
“只要他愿奪城門迎我大軍入城,詐不詐降又有何妨?”
“這黃敬文采辯才皆有過人之處,在湘州深有名望,故而沈吳二人誅周若之后,才會將其請來做了湘州別駕。”
“此人既能稱名士,應該不會學那癡人自尋死路,其所求朕允準了。”
來護兒應喏一聲,正等告辭離去,韓端卻又叫住他道:“你去之后可以告訴他,若真能奪取城門助我大軍攻破臨湘要,朕許他一個四品朝官之位。”
湘州雖是重鎮,但其刺史仍然只有五品,而黃敬擔任的別駕更是只有從五品下,因此來護兒一聽之下,便稍微有些驚訝地說道:
“陛下這是要效古之君王千金市骨啊?”
韓端呵呵一笑,卻是沒有作答。
千金買馬骨什么的根本就不存在,他只是想收攏幾個名士來作御用文人,日后想要寫點文章來歌功頌德、引領輿論時,才不至于無人可用。
而這個湘州名士黃敬,就是個極好的人選。
當然,他這些想法不能向人明言,所以只是一笑之后,便正色對來護兒說道:“若有內應,破臨湘城應當不難,但具體要如何行事,你最好叫上你麾下參軍一道去參同計畫。”
“稍后朕會讓密諜司的同僚去你營中助你行事,有了彼等相助,破城便是十拿九穩。”
一直以來,湘州都是密諜司重點經營的地方,去年韓端漢壽遇刺之后,吳匯更是往臨湘城派出了大批細作。
韓端能夠將臨湘城內事無巨細都了解得清清楚楚,便全是密諜司密諜們的功勞。
有了黃敬和密諜們作為內應,破臨湘確實不難,但韓端仍然沒有放棄他的離間計。
當日子時過后,十余支綁著書信的箭矢便射入了臨湘城中。
而這些箭書又很快到了沈利手上,沈利看罷之后,臉上神色卻更加愁苦。
這分明就是明顯的離間之計。
收到箭書之后,無論他作何反應,恐怕他和吳逑之間都不可能再攜起手來一致對敵了。
敵攻我守,敵強我弱,本就處于劣勢,若兩人再不能坦誠相見,恐怕臨湘城破就在眼前。
而在不久之后,吳逑兩樣也拿到了一封書信。
外有明軍大軍壓境,內有沈利懸刀威脅,這段時日來,吳逑受到的煎熬簡直是難以訴說。
明軍未至之前,他本以為與沈利盡釋前嫌,兩人同心協力之下,應該能夠守得住臨湘。
但他沒想到的是,明軍竟然在半日之內便攻破了北寨,號稱湘州第一猛將的常寧也死于敵手,
這對湘州上下,都是一個極為嚴重的打擊。
而且這還不算完,韓端竟然在這個時候,又來了這么一手。
吳逑心里其實也很明白,這有極大的可能就是韓端使的反間計。
如果沈利真有殺了他開城投降的心思,要這封箭書怎么會如此輕易就來到了他的手上?
但人心就是這樣,即便他心里清楚,卻也不得不加以防備。
他不敢將吳氏一族的性命完全寄托在別人身上,更何況一直以來,這沈利都巴不得將他置于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