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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進退兩難

  搖晃的船艙中,葉云程看著手中的邸報沉吟不語。

  這份邸報是他們離開武昌的第五日,在安慶補充軍備時取到的。

  在武昌,川兵碰了個不大不小的軟釘子。

  武昌兵備沈翹楚和湖廣總兵王國觀,牢牢扎在碼頭兩日兩夜,一直目送物資全部送到了船隊才收兵回城。

  因為物資都是湖廣提供的,他們有錢嘛,魚米之鄉!葉云程拿人手軟,不得不約束手下不得下船。

  如此他也能向手下交待,本帥有本事,不花錢也能弄來糧食。

  當然,沈翹楚不會把人給得罪死。防備客軍作亂是公事,熱情招待葉云程是私事。

  兩人敘了科名,一個叫賢弟,一個叫前輩,親親熱熱把臂進城,尋了處酒樓大吃大喝。

  席間,沈翹楚交淺言深,告誡葉云程不要過于信任手下武人,如果疏于管束,給他們三分顏色就敢開起染房。

  因此不讓川兵進城并不是對葉賢弟有什么看法,僅是對事不對人,請葉賢弟諒解。

  葉云程對此還能說什么?低頭吃菜而已。

  只不過他心里冷笑,怪不得湖北會被李自成和張獻忠反復揉虐,這防自己人甚于防川的心態可見一斑。

  話不投機半句多,此后兩日,葉云程稱病,呆在船上再也沒下去。

  直到安慶補給,王之臨接洽后帶來的這一張紙。

  紙上內容很多,有各地的災情,有朝廷的任命與地方的公文節選,最關鍵是東虜的動靜。

  東虜于三月初二攻占冷口關,黃臺極帶主力返回沈陽,派兵駐守遵化、永平、灤州、遷安四城。

  葉云程拍拍邸報,顧左右問道:“大家都說說,我們還繼續進京嗎?”

  兵備衙門的人當然不愿意繼續了,李唯輔說既然京城解圍,我們再去也于事無初,徒費糧餉,不如返歸。

  秦良玉則代表眾武將的態度,說那不是還有四個城沒奪回來嗎?總有我們的用武之地。

  王之臨反駁,說以我們的進軍速度,今天三月十二,到了京城起碼五月去了,那時北軍說不定早收復了四城,我們豈不空跑一趟。

  張鳳儀搖頭,細聲細氣道:“至少讓陛下能看到我川兵的雄心,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不是。”

  此話在理!

  葉云程暗暗點頭,其實他隱隱記得此次己巳之變,大萌是前期損失慘重,總兵都死了幾個,后期反而危險大大降低,因為都謹守城池當了縮頭烏龜嘛。

  既然風險不大,那就不如亮出態度來。聽說崇禎皇帝性格敏感,最重視態度了。要是一句話一件事入了他的眼,升官不要太容易。

  事實就擺在眼前!

  結合在四川收到的邸報及安慶新取的,葉云程注意到一個叫梁廷棟的人。

  此人本為順天口北分巡道,就因為在東虜入寇時表現尚可,其實仗都沒打就條陳入了崇禎的眼,居然在兩個多月的時間里,升任順天巡撫和薊遼總督,翻過年的崇禎三年正月,直升兵部尚書。

  大家官職都差不多,葉云程尤其心動。

  遂咳嗽一聲,清了清嗓子,下達命令:“我意已決,加快行軍繼續北上。攻打四城,為陛下分憂,為大明光復國土。”

  即時,底下一票武將喜形如色,文官如喪考妣。

  事情很簡單,地方文官身負守土之責,只要沒有戰亂,上頭又有關系,平平安安坐等升官就行了,何必為其它地方打生打死?

  可武將不行,和平年代沒有軍功基本上升無望。難免他們會聞戰則喜了!

  李唯輔和王之臨還待再勸,但葉云程不給他倆機會,腳步匆匆出了臨時議事室。

  他還想再弄幾把火槍出來,夯實手下實力,爭取露個大臉呢。

  四天后,船過蕪湖,葉云程出了房間,看著碼頭上熱火朝天的模樣久久無言。

  某一刻,他真想下令船隊停下,然后揮兵占領蕪湖。

  因為這里太好了,滿足他對工業的一切愿望。它有絲有染有藥,挨著馬鞍山鐵礦,鋼鐵產業蔚然成風,生產有他現在最迫切需要的——蘇鋼、蕪鋼。

  可惜了……

  葉云程意興闌珊返回了自己房間。

  又過兩日,船隊到達南京。

  葉云程沒有耽擱,直接派李唯輔帶兵備印信下船接洽。這里是留都,王之臨這個八品官兒級別不夠。

  然而半日后李唯輔便帶來噩耗,南京兵部衙門的吏員說派不出船來運送川兵,叫去鎮江找漕運總督。

  李唯輔當時便回:“自家有船”。

  卻被小吏翻了個白眼,不陰不陽道:“大運河有專門的平底沙船,豈是你們的船說走就走的?”

  于是李唯輔只好回來。

  葉云程第一時間沒去想是不是南京真沒船,而是想起以明末的腐敗,這些人莫非想索賄?

  問起李唯輔,李唯輔也不能肯定。

  兩人商量了下,索性兩條腿走路:李唯輔繼續去溝通南京兵部,多花錢,只為不耽誤北上大事;王之臨過江去鎮江,問問漕運衙門,也把錢帶夠。

  議罷,找來王之臨告訴他決定。

  王之臨當然義不容辭了,他平時就干這種跑腿的工作。遂拿著葉云程遞過的5張百兩銀票,下船點了兩個夔州衛所兵,急急過江而去。

  第二天,李唯輔先回來,一見葉云程就嘆氣,搖頭道:“銀子花了上百兩,終于見到個員外郞,但其一味推諉……”

  特么的!

  葉云程重重拍了下桌子,惡罵出聲,“溜鳥尚書,蒔花御史,果然不是吹的!”

  李唯輔嘴皮動動,想勸葉云程小心說話,卻想起自家的遭遇,不禁長嘆一聲,徹底閉上了嘴巴。

  下午,一身酒味兒的王之臨回來了,進門先喝了三碗涼白開,方才揉著兩邊太陽穴,病懨懨道:“昨天晚上和今天中午喝了兩場大酒,500兩銀子涓滴不剩,終于打探出消息。”

  “快說說。”葉云程催促道。

  李唯輔也拿眼睛瞪著王之臨。

  兩人都把他當做了最后的救命稻草。

  王之臨被兩人的表現嚇了一跳,不敢再賣關子,道:“開春化凍后,漕運衙門忙得要死。眼看著四月到了,先是蘇北的船;五月是蘇南的船;六月是浙江湖廣的船,順次起運。”

  接著聲音低落下來,“他們說現在沒有船派出來……”說到這兒瞟了一眼著急的李唯輔,續道:“就是我們的船也不行。因為這段時間他們要派通沙船清理河道,暫時封閉運河。”

  “可不能讓我們一直等吧?”李唯輔追問。

  “那倒不是。”王之臨搖搖頭,道:“他們說,我們可以去找南京兵部,領了命令走陸路。”

  葉云程一拍額頭,這皮球又踢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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