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卯時,拔營。
1800余人按昨日商量好的行軍順序,分三段,互相拉開三里距離逐次南下。
秦佐民為前鋒,領500白桿兵走在最前面;葉宰領110新老國防兵及500新兵走中間;宋倫領600余輜重兵走在最后,李唯輔也在其中。
把李唯輔安排到后軍,是葉宰一直以來的做法。因為輜重兵攜帶他的全部家當,沒有知根知底兒的人守著他不放心,所以說李唯輔實際是葉宰派出的監軍。
大軍開拔后,葉宰并沒有乘坐他“親手”設計的馬車。
那里面太熱了!
一架火爐子烤著,四川空氣又潮濕,再加之為了保密門窗封閉,基本上等于長期洗桑拿。
他的交通工具是一匹高大的紅色駿馬,蜀王府送的。另一匹送給了前面的秦佐民。
聽蜀王府長史吹牛,這兩匹馬是蜀王府花了大價錢從青海搞到的。
葉宰反正不懂,就覺得這馬的確比一般的川馬高大,腿也更粗。倒是秦佐民是個識貨的,起先眼巴巴地看著,就差當場流出口水來,當葉宰答應送他一匹時,那對招子里射出的亮光絲毫不亞于一百瓦的燈泡。
“噠噠噠……”葉宰騎著寶馬意氣風發,在軍列左右來回巡視,間或沖兵士們喊一聲:“加油!”
兵士們知道這是兵憲大人在給自己打氣,通常會回一聲:“雄起!”
葉宰非常滿意兵士們的狀態,巡視過中軍后,朝身后呼喝一聲:“走,去后軍。”隨即一振馬韁,旋風般沖向了來路。
又是一陣雜亂的馬蹄聲響起,輪值親兵們歪歪斜斜地操控馬匹跟上。
葉宰的親兵隊得益于蜀王府賣馬的福利,也混上了11匹馬,就是他們的騎術實在不咋的,且得練呢。
馬一跑起來,葉宰仿佛又找回了北上時剛學會騎馬的心情,但覺暢快無比,不由將雙腿越夾越緊。漸漸的,兩旁的風景從倒退變為了模糊,耳畔也傳來了“嗚嗚”的風聲。
三里距離倏忽而過,直到葉宰看到一桿“宋”字大旗才操控馬兒減速。
沿途都有兵丁向葉宰問好,葉宰聽到了便會朝他們點點頭,又激起一片片的歡呼聲。
一隊兵過去,便是八輛堆得高高的四輪馬車。
馬車由雙馬拉拽,后面還跟著兩匹以做替換。這些馬車因不用坐人,故四周用簡陋的木板圍起,上面蓋著油布,用粗長的繩索捆扎,看不出裝的什么東西。
不過葉宰知道里面是什么,大多是糧食、糧種,以及最重要的火藥、硝石。
越過馬車便是極為壯觀的風景——浩浩蕩蕩的雞公車大軍。
他們分作三輛一排占據道路右側。長長的隊伍串在一起,行進時踏起的灰塵好像一條滾地的土龍。
一百輛雞公車上也堆得高高的,以至僅見其車不見其人。
有一些雞公車涂成紅色,只有建昌道的人才明白這是什么意思。
紅色代表戰斗!因此這些雞公車運送的是盔甲兵刃,便于接戰時兵士就近披甲執堅,馬上由輜重兵轉為戰兵……
若是有人膽敢撿軟柿子捏,呵呵,必會碰得頭破血流!
緊接著雞公車陣的,便是一輛傻大黑粗的馬車。
通體幽寒的鐵黑色,鐵輪鐵架鐵廂,人呆在里面同后世的防彈轎車并無分別。
葉宰和宋倫打了個招呼,縱馬至車廂側面窗邊,沖已看到自己的李唯輔問道:“君杰兄,新式馬車如何?”
李唯輔“哇”了一聲,臉色臘黃臘黃的,有氣無力道:“良臣,此物我當真無福消受了。身處其中猶大海行舟,搖晃來去,令人頭暈作嘔。”
呃,減震導致暈車了?古代版的暈車?
葉宰的腦袋先暈了,嘬著牙花子道:“你不覺得它不顛了,屁股也不痛了嗎?”
李唯輔苦笑道:“確實不顛了,但他搖啊。屁股確實不痛了,但傷神啊!”
接下來,一個四十多歲的老男人居然露出孩子般乞求的眼神,“良臣,要不我們還是坐回原來的馬車算了?”
“是極,是極……”
車廂內傳出幾個虛弱的聲音。
面對群眾的呼聲,該不該答應?
葉宰只覺腦殼大了一圈,心一硬嚴厲道:“此乃軍令!”說罷忽略了群眾的呼聲,問李唯宰:“您老估計行之什么時候能跟上來”
“不出五天!”李唯宰先給了個明確的答案,然后解釋道:“給兵部的呈啟我們回到夔州就發出去了,據此已有差不多兩月,應該便是這幾天收到回復。再有,葉老爺給你捎的銀子也該到了……”
“銀子,什么銀子?”車廂內突然響起朱恭成的聲音。
“有你什么事兒?繼續暈吧你。”葉宰回懟了一句,皺眉陷入了沉思。
原來,他為了親自掌握一支軍隊,專門通過兵驛給兵部上了一道呈文,申請建“建昌道標營”,理由無非是保家衛國,練出一支陛下“召之即來,來之能戰”的軍隊。
他為啥如此麻煩?
要知道,現在大明的中央權威尚在,不是說你想領兵就領兵的,必須由兵部給出編制上報內閣票擬,再由司禮監批紅。
照葉宰勤王功臣的身份,一般情況下兵部不會駁了,只不過,軍餉基本別想了。
葉宰其實不怎么在乎軍響,他要的就是“標營”這個編制,即所謂的“師出有名”。否則較真兒的話,他私自募兵形同謀反!
葉宰在腦海中再次回想下呈文的措辭,以及給周延儒的信和信中附上的三千兩銀票,心逐漸安定下來,認同了李唯輔的意見。
晌午來臨,前軍秦佐民遣人來問是否扎營?
葉宰照準,并吩咐輜重營放飯。
再招來親兵一問,大軍才走了不到十五里路,都沒出后世的成都市區,還在雙流境內。
葉宰頓時焦急起來,成都到攀枝花足足1300多里路,按現在這半天十五里的速度,得走44天。
這可不行!
他之所以不等兵部批復便急急起程,就是打探到四川行都司給巡撫的軍報——當地少民不穩。
眼見到手的地盤將要被人打爛了,葉宰著急上火,心里慌的一匹。
遂派入去向秦佐民通傳,讓他加快行軍速度,一天必須走60里。
不久后秦佐民親自找來,他問葉宰,是不是想盡快到達建昌?
葉宰說肯定啊,行都司的軍情也通報過你。
秦佐民沉吟半晌,道:“葉兄,若是你做如此想,那我們就得換路。”
“換什么路?”
“水路。”
秦佐民介紹,本來規劃的是走陸路,也就是走到成都南面最近的縣城新津時拐向西南,經蒲江、名山、雅州后轉正南,過榮經穿越黎州安撫司,再過曬經關,便到了四川行都司的地盤。
這條路全長一千多里,乃川滇古道,一路上山勢多詭、林木茂盛,行商多土匪也多,路好走也不好走。
水路則是在新津不拐彎,至彭山后上船,經大江支流一直往南,過嘉定州轉西進陽河,陽河數百里后轉南進入四川行都司地盤。
而且走水路還有一個優點,過了陽河可以不下船,轉南下海棠關、越西衛,再轉瀘沽河直到建昌城。
就是操作起來困難較大,需要收集船只,并聯絡沿江官府,因為江上每個縣界頭尾兩處均私設有巡檢或者鈔關。
葉宰思忖片刻,拍板道:“你帶著我的關防,先急速趕去彭山征集船只。我督促中后軍盡快跟上。”
秦佐民回頭看了眼來路的成都方向,提醒道:“這兒離成都尚近,你要不回城請巡撫衙門出具軍文?也好與各縣衛鈔關交涉。”
葉宰搖搖頭,沉聲道:“我們是軍船,直接沖關!”
秦佐民訝然抬頭,目光中驚懼、佩服等神色紛紛閃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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