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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6章 東陽關

  七月七日,大軍到達太行山下的涉縣境內。葉宰照例安排田安國和趙義前去交涉。

  田安國其實不太樂意與地方官府打交道,即便那些人都奉承著他,眾星拱月似的。因為他心中還有個執念,當然,也有可能是華夏人自古以來就鐫刻心中的執念——功名。

  他有點嫌棄自己的出身是秀才,當身邊圍繞著知縣、縣丞這些至少也是舉人出身的官員時,天然就感覺矮了別人一頭,總之相當的膈應。

  然而,田安國卻拒絕不了。

  首先,他都不敢當著葉宰的面把這話說出來,否則葉宰一定會問他:“你正治課白學啦?知不知道我檔不論出身?你這是唯出身論、唯血統論,是封建糟粕,要受到批判滴!”

  其次,收取地方物資本就是他輜重營的工作,他能推給誰?葉宰老強調,不在其位不謀其政,在其位就要謀其政,也即是“專業的人做專業的事!

  說過田安國,再來說趙義。

  趙義倒很享受與人打交道的工作,還樂此不疲。既能狐假虎威被人捧著,又能吃好的喝好的,間或還能在溫柔鄉中滾一遭。

  不比當親衛每天提心吊膽強?

  故而在趙義看來,就算自己官復原職再任親衛把總,也是比不上這份工作的。除非……親衛統領!

  不過,趙義雖然好吃懶做,小聰明卻是不缺。他在自家大哥趙匡實掌中營后,便已經斬斷了那份奢望。畢竟兩兄弟一掌中軍一掌親衛,實在過于驚世駭俗。

  葉宰變身柴宗訓還差不多。

  大軍在涉縣耽擱了一天,補充了部分物資后再次啟程,前往更西面一點的吾而峪口。

  吾而峪口就是后世的東陽關,屬于太行八徑中的㵚口徑,穿過這條徑道,西面就是山西的上黨地區。

  葉宰騎在紅免上,眼望躺在群山懷抱中的吾而峪,腦中自然而然地想起了一件事。

  那是1937年,抗日戰爭暴發,12月河北淪陷。川軍第四十七軍開赴山西前線,閻老西將長治地區劃給川軍防守,其中有個重要的節點便是東陽關。

  當時大雪滿山,川軍一七八師某部便穿著單衣、草鞋,抗著簡陋的武器,臥在這片冰天雪地當中。

  日寇到來后,他們任憑飛機轟炸、火炮犁地、機槍掃射,始終堅守不退。直至彈盡糧絕之時,又與沖上陣地的日寇決死肉搏,與敵攜亡!

  人力有時而衰,何況那個時期的華夏與小日本的確有巨大的差距,東陽關因此被攻破了……

  事后官方統計:東陽關血戰,殲敵一千余人,一七八師壯烈犧牲兩千余人,陣亡營長兩人、連長十二人、排長二十余人。

  東陽關我軍部隊基本全軍覆沒。

  葉宰為什么記得這么清楚?

  因為他后世老家就在四川。雖說他平時調二郞當的,但一要說起川軍,心頭那股子自豪感便會油然而生,所以他有一段時間老愛研究川軍的事跡。就是目的越來越不單純,學過了作為談資更多一點。

  想到這兒,葉宰嘴角不禁微翹,剛要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緬懷那段青春,不料卻被一個氣乎乎的聲音打斷了。

  “葉制臺,你怎么才來?再晚來兩天,我們就要被餓死了。”

  葉宰郁悶得不行,循聲看向十幾米外那個英姿颯爽的女將,無奈道:“馬將軍何出此言?本督不是發出命令,讓涉縣先期給你們準備軍糧了嗎?”

  張鳳儀不聽這話還好,一聽后立馬氣不打一處來,鳳眼瞪得溜圓,罵道:“涉縣的官兒真是狗眼看人低!我派人去交涉好幾次都被打了回來,一顆糧食也沒要到。”

  “嗯?他們敢抗命?”葉宰心下不快,眉毛立起變成劍眉。

  張鳳儀撇嘴道:“他們卻是不敢違抗總督的命令,就一味推脫,讓我派個文官前去交涉才能撥糧。”

  葉宰頓時顏色稍霽,奇道:“你是石砫宣慰司同知,就是文官啊。”

  張鳳儀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那狗官說土司的文官不算事!”

  “哦?哈哈……”葉宰不厚道地笑了,換來一個更大的白眼。

  “咳咳咳!”

  沒笑兩下,身旁馬車里傳出幾聲重重的咳嗽聲。

  葉宰當即笑臉一收,正色道:“馬將軍不必憂慮,本督軍中糧食足夠,分你們一點就是。你去后面找田安國,叫他給你安排。”

  張鳳儀奇怪地看了馬車好幾眼,方才抱抱拳自顧打馬離開。

  葉宰待她走遠,便操控紅免來到車旁,沖里面埋怨道:“紫玉,你干什么?我是在與下屬商議軍務大事!”

  “哼!”王紫玉小小冷哼了一聲,質問道:“你平時都是板著一張臉,為何一見到張家妹子就笑嘻嘻的?”

  “我笑了嗎我?”葉宰叫起了撞天屈,“人家一個女子,我再板起冷臉是不是不太合適?況且,她的夫君馬宣慰是我的好朋友。你能不能別亂吃飛醋?”

  “我亂吃飛醋?才沒有!我要是愛吃醋,怎么會叫你把山竹收了房?”

  “王紫玉,給我住嘴!說了多少遍?我對山竹沒那意思!”

  車簾刷得拉開,露出山竹一張眩然欲滴的臉,接著哀怨的聲音響起:“少爺,婢子知道自己粗手粗腳,絕不敢高攀!”

  “誒,我不是那意思。山竹,你聽我說……”

  話沒說完,簾子放了下去。

  葉宰張了張嘴,決定還是別在下屬面前暴露夫綱不振為好,索性打馬向前跑去。

  可他耳朵比較好使,離開馬車十幾米,依然能聽到馬車內傳出的兩道壓抑的笑聲。

  只用片刻,他便明白過來,自己被耍了!

  不過,他也沒有要生氣的意思,反而感覺好笑,所謂閨房之樂,不足與外人道也。

  當天晚上,臨時中軍帳濟濟一堂,督標和川軍把總以上的武將全體出席。

  這里的主人葉宰,則在后帳中與張鳳儀談話,為避嫌疑,讓馬二柱旁聽。主要目的是執行他先前在堯山定下的整編方略,讓張鳳儀出任前軍統領。

  之所以要私下單會張鳳儀,是因為他習慣了后世的制度——先征求意見。

  不然的話,如果換到公眾場合,當事人接受還好,不接受就會讓領導下不來臺,多尷尬?

  張鳳儀對葉宰的提議不置可否,反問道:“葉制臺,我在河南也聽到些許傳言,說你現在是陛下跟前的紅人?”

  “算是吧。”葉宰謙虛了一把。

  張鳳儀偏了偏頭,眼睛發亮道:“能不能把馬祥麟也調過來?”

  “為什么?”葉宰道。

  張鳳儀突然羞澀起來,“我夫君更適合來做這個督標前營統領,我不太方便。”

  莫名的,葉宰心里生出一抹淡淡的黯然,認真想了想才說道:“馬宣慰在寧遠。目前我的手還插不到遼軍去。抱歉!”

  張鳳儀也知道自己提得要求有點孟浪,因為遼東軍是一頭龐然大物,葉宰即使再紅也只是中原五省總督,手確實伸不到那么長。

  沉默良久后,張鳳儀銀牙暗咬,點頭道:“好,我答應了,以后就在葉制軍麾下效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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