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平刑關,便算是進入山西行都司的地界了,也即是后世的大同市范圍。
行軍五里左右,派出去向斥候隊傳令的親兵回來,稟報:“斥候隊昨晚已用遠鏡鎖定了東虜斥候,動手后以有心算無心,應該能很快消滅對方。另外,陸哨冒險前出二十里潛至王家莊附近,偵察到莊里尚有東、北虜五六百人。”
葉宰笑了笑,調侃道:“原來是陸松啊,孤膽英雄當上癮了!劍門關外搞過一回,現今又來。”說著搖搖頭,問道:“咱們的孤膽英雄怎么說的?能不能繞過王家莊?”
親兵道:“陸哨說,山路狹窄,少量人可以通過,大軍繞不過去。若強行通過,限于地形只能擺出一字長蛇陣,有被逆虜截斷首尾的風險。”
“哦。”葉宰思索片刻,吩咐道:“你去通知前軍停止行軍,原地等候下一步命令。”
然后沖身旁戚燁偉道:“叫趙匡來。”
過了不久,趙匡過來,葉宰將陸松偵察到的情況介紹了下,問他的看法。
趙匡想了想,面容肅然道:“末將有信心迅速拿下王家莊,不耽誤制臺定下的飛奪靈丘方略。”
“嗯!”葉宰點點頭道:“和本督想的一樣,路有不平就鏟平它!趙大,說說你想怎么打?”
趙匡解下腰間長劍,俯身用劍鞘在地上畫了個簡易的地形圖,而后指著地圖解說道:“制臺請看,王家莊卡在兩山之間,北背恒山南控主道。
據平刑關里去過那里的軍戶所說,王家莊背后是槍鋒嶺,其間有小道通往渾源州瓷窯口。南面是山,往東則是靈丘。
故末將想以一哨人緊扼山北小道,那里地勢險要一夫當關萬夫莫開,100人足可截斷東虜北逃之路;派乙丙兩總1000人騎馬飛速沖過王家莊,然后壘石砍樹,斷虜東歸靈丘之路。最后,末將親統甲總向王家莊發起總攻。”
葉宰聽后皺了皺眉,質疑道:“山道好似羊腸,一千人從王家莊眼皮子底下過,必將遭到打擊,且王家莊里地形不熟,甲總難說一時就能拿下。為何不用迫擊炮直接轟擊。”
趙匡仿佛知道葉宰一定會這么問,脫口而出道:“攻莊肯定要用迫擊炮轟擊,前提是先封鎖王家莊,否則就是打草驚蛇。若王家莊里的人跑了,定牽動靈丘方面,出其不意將變成強攻。”
葉宰立刻被趙匡說服了,因為他很不喜歡打攻城站,在沒有攜帶重炮的情況下。
遂同意了趙匡的戰術。
趙匡領命后自下去調兵遣將。哪料,剛按下葫蘆又起了瓢。
張鳳儀找來中軍質問葉宰,說憑啥讓前營靠邊,把打王家莊的任務交給中營?是不是不信任前營?
葉宰被詰,的確有點理虧。剛才要打王家莊,他第一時間想起的是自己的嫡系部隊,把人前營給忽略了。可這話若是說出口,不但打擊張鳳儀的積極性也使彼此離心。
于是只能耐著性子解釋,不是不信任前營!本督發誓,對麾下各營一視同仁,絕不偏坦任何人。但是,尺有所短、寸有所長,各營有各營的優勢嘛。
前營強在攻城及與敵人面對面搏殺,中營強在遠攻及迅速消滅敵人,左營……呃,說回打王家莊的事。
本督的目的是迅速拿下王家莊,不給靈丘城反應的機會,所以……馬將軍多多理解,下次,下次一定先派你們上!
張鳳儀當然不能和葉宰真頂牛,她其實就是來討個說法的。在她的觀念里,有的時候就是要爭,不一定非要爭出個結果,只求在葉宰心頭留個印象,免得被邊緣化了。
為何張鳳儀會擔心被邊緣化?
理由比較復雜。
首先,張鳳儀以女子身份帶兵打杖,放在男權社會里是個了不得的大事,不僅要面對世俗的異樣眼光也要面對自己心頭那道叫“三綱五常”的藩籬,但她就是咬著牙通過一次次不弱于男子的戰斗挺了過來。
因此,她每仗必爭,就怕別人小看了她女子的身份。
其次,可能也正因為她打破了世俗的藩籬,使得心胸更加闊廣,眼光也更加長遠。
她和中營合練過兩次,很快就認識到了火器的威力,潛意識告訴她,以后恐怕將是火器的天下!
在這點上,她的親戚秦佐民就遠遠不如她了。若非當年葉宰無人可用,若非葉宰強壓著秦佐民學習,秦佐民還不知道要抱殘守缺多久才能真正接受火器。
張鳳儀也想將自己的前營全換成火器,但在此之前,先要體現出前營的重要性,后面再要求換裝才能水到渠成。
葉宰打發走張鳳儀,大軍繼續向前。
再次前行三里,前營中營便已經換了過來,變成中營突前,前營居中保衛葉宰。左營和后營不變,還是后軍。
再行兩里,中后軍止步就地防守,前營則按趙匡先前說過的計劃,全營開始準備。
選身手敏捷且爬山強者百人,先期出發至槍鋒嶺;選騎術最好的一千人組成突擊隊,馬兒戴上嘴嚼子、包上馬蹄子。
當北路百人出發差不多一個時辰后,趙義一揮手,山谷中頓時響起低低的號角聲。
霎時,最前方大旗揮舞幾下,緊接著“咚咚咚”沉悶的馬蹄聲響了起來,突擊東路千人隊出發。
趙義再一招手,剩余的最后一總人,沉默地牽起馬兒緩緩向前。
突擊隊雖然包了馬蹄,可實際上聲音比平時也小不了多少,因為他們是在打馬飛奔而非緩跑。之所以仍要如此多事,就是想盡量離王家莊更近一點再被發現。
效果嘛……
一般來說,優秀的騎手能聽到三、四里外大隊馬匹接近的聲音,更加優秀的,栗如此時王家莊里這三百多從小生長在馬背上的北虜,他們就比另三百東虜強,能聽到五里外的馬隊聲音。
所以,即使突擊隊做足了消聲措施,仍然在三里左右被北虜偵知。
“嘰里瓜啦!”(蒙語)
村子西面的哨位一邊敲鑼,一邊高喝。
王家莊里就像一火藥桶,鑼聲就像火星子,兩者相遇立時暴炸,找馬的找馬,拿兵器的拿兵器,混亂無比。
應該說,敢南下進入漢地搶劫的逆虜,都不缺兩把刷子。在度過短暫的混亂后,六百余人馬成功聚集,刀出鞘弓上弦。
“哇哇,哇哇哇!”
一個頭戴避雷針的東虜佐領面帶輕蔑,當先沖出。
莊子西面,三百東虜下馬,齊齊自馬鞍箭袋中抽出一把箭支插于土中,其中輕箭十,重箭十;三百北虜卻不下馬,搭上軟弓,瞇起眼睛看向遠方。
突擊隊出現,兩方距離一百步。
“哇!”
佐領馬刀一舉,三百東虜取輕箭搭弓。
一百步。
“哇!”
剎那間,“梆梆梆”的弓弦聲響成一片,三百輕箭如飛蝗般吊射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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