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外有流寇圍城,內有“惡官”抄家,民眾過了一個慘淡的春節。當黑暗褪去第一縷晨曦升起之時,意味著崇禎七年過去,崇禎八年來臨了。
初一至初五,城上城下的攻守兩方仿佛達成了無言的默契,你不來攻我也不出去重布鐵蒺藜。
期間,葉宰叫留意的南城流寇大營沒有任何異動。
不知道李自成等人是偷偷走了,還是仍然守在城下。
葉宰思來想去,李自成不走也是有理由的。自己不張旗幟,中營藏得很好,他有可能想再等等,看流寇能不能拿下洛陽。
畢竟洛陽太重要了!
十三朝古都底蘊深厚,民眾相對山西、陜西更加富庶。特別是福王,傳說他比皇帝都有錢。如此肥羊,不咬一口都對不起這些年轉戰南北吃的苦。
除去這個理由,拿下洛陽還能震動天下,樹立一個好榜樣,正治上的好處也是大大的。
初五當天,偵輯隊傳來消息,盧象升果然上當,天雄軍移鎮襄陽,僅留鄖陽參將防守鄖西。
葉宰聽后先是一喜,接著狠心向偵察員下達命令:“不惜一切代價,不管任何手段,弄死張獻忠!”
偵察員默然低頭,好像在考慮此事的可行性,半晌后才抬起頭,目光堅定道:“檔魁,請允許我動用A號。否則,我們的人接近不了張獻忠,此人只信任陜北跟隨他起家的十幾人以及其收養的義子。”
“義子?”葉宰失神出聲:“他這時就有義子了?都是誰?”
偵察員回道:“A號只與那個叫張可望的打過交道。”
“張可望?”葉宰心道孫可望吧,便問:“有沒有一個叫張定國的?”
偵察員搖搖頭。
葉宰心頭頓時不知道是啥滋味兒,即盼望李定國出現,他兩撅名王的光輝與世長存;又希望李定國不在張獻忠營里,最好還能為自己所用。
沉默少許,葉宰甩甩頭,斬斷這股執念,問道:“你想讓A號怎么做?”
“A號找個理由去求見張獻忠,然后我突然拔槍刺殺!”
“可這樣一來,你不得活,A號也會脫不了干系。就沒其他辦法嗎?比如遠距離狙殺。”
“南門外流寇各營都扎得很近,張獻忠營在中間。我看過了,要想在足夠的距離狙殺,避不開其他流寇目耳。”
“流寇南下路上呢?”
“也不行。南下后,李自成會和張獻忠分開。”
“算了,讓我再想想。”
“檔魁,我和A號在進入賊窩前都做好了殺身成仁的準備,我們不怕死!”
“……為了神圣的目的,我們的確可以殺身成仁,連我也不例外。但是,你倆是偵輯隊里的骨干,為張獻忠而死不值得!除非能全身而退。就這樣,能殺則殺,決不允許以命換命。”
葉宰打發走偵察員,來到南門打望城外連綿的窩棚,此時不由得想起了一個大殺器——導蛋!
米流氓隔著老遠,就用這東西刺殺了波斯的關鍵人物。
可惜,他搓不出來,七八萬能量起。
佇立城頭,葉宰想了好多有的沒的,良久后才嘆著氣回去西城。
正月初六,多日的平靜終被打破。城南城西兩面戰鼓震天,流寇推著他們新打造的箭車、楯車、梯子向洛陽攻來。
隨著距離拉近到兩里,城頭上的大炮轟鳴起來,效果比上次要好,打爛了許多楯車、箭車。
可惜火力密度不夠,開幾炮還得停下散熱,讓流寇將距離愈拉愈近。
兩百米,城頭開始拋射箭支,老式鳥銃也同時打響,一切好像與其它地方的明軍沒有兩樣。
楯車推至百米左右停下,接著從其后鉆出許多衣衫襤褸的人,每人背負一個土袋,在流寇刀槍驅使下瘋狂沖向護城河。
短短七十米的距離,瞬間化為了一個死亡地帶,無數扛包的百姓倒在了沖鋒路上。
紀永春的甲總就部署在西段馬墻后,見此情形他目欲裂,一拳錘在土墻上,低罵:“沃鈤你先人……”
正好趙匡巡視過來,喝斥道:“噤聲!”
紀永春縮下脖子,嘟囔道:“他們都是平民啊!”
趙匡黯然道:“攻城的就是我們的敵人,不分平民還是流寇。藏好了,流寇主力不上來不準開槍。”
紀永春偏過頭哼了一聲。
趙匡搖搖頭,又趕往下一段馬墻。
這一天,在防守方放水的情況下,流寇取得了可喜戰果:南門佯攻死傷極少,西門傷亡雖大,但護城河基本填平。
流寇大帳為此歡騰一片,十幾營匪道聚會飲宴,紛紛高呼:“洛陽城防不過如此!明日就發起總攻。”
有精明的匪首心卻不在這邊,問起了后方的情況。
當得知那支火槍犀利的軍隊停在澠池、新安后便放下了心,同意總攻河南過個肥年。
而在城內,氣氛就比較凝重了。
洛陽守備情知明日便是大戰開端,戰戰兢兢找到趙匡問督標到底能不能頂住?
趙匡給他吃了個定心丸,也不吹噓己方火器天下無敵,就指著城樓似笑非笑道:“葉總督還在里面,你怕什么?”
守備訥訥而退。
初七日,晴,寒風凜冽,但雪停了,是個攻城的好天氣。
流寇決心已定,遂拿出了拼命的架式,三萬余人鋪天蓋地向城墻涌來。
與昨天一樣,楯車先行,中間是才加入的新人推動箭車、扛著梯子,主力則跟于其后。
守軍的反應還是一樣,遠距離以大炮轟擊,近距離拋射箭支。當然,金汁、滾石這些平常戰備取消了,怕打到城下埋伏的自己人。
一里。
洛陽守備按照戰前布置,帶一半人去南城幫忙。這是葉宰謹慎之計,就怕佯攻變真攻,那時守備固然不能擊潰流寇,防守住城池應該沒有問題。
三百米。
戰場上全是各種聲音,中營大聲說話也不怕被敵人察覺到了。
于是隊以上的主官、指導都在叮囑手下,“穩住,穩住,聽嗩吶!”
兩百米!
“嘟嘟噠,嘟嘟噠……”
尖銳的嗩吶聲響了起來,隨即又迅速淹沒在戰場上巨大的聲潮當中。
不過,該聽到的聽到就行。
一千余火紅的纓槍從馬墻后整齊冒出,黑洞洞的槍口平指前方。
“打!”
“啪啪啪啪……”
長達三四里的戰線上,幾乎同時亮起了一道火線!
與此同時,城墻上,“嗵嗵嗵”的炮彈撞擊底座的聲音響起。
尖嘯的炮彈在計算好的諸元中,分別飛向中間的箭樓及再后一點的流寇主力,高爆彈的火焰汽浪打碎了一切木制品,暴發的鋼珠也在瘋狂收割著人命。
連續五輪排槍,打光了所有露在楯車外的流寇,也給楯車后的流寇帶去了不小的傷害。
很多楯車卻沒有因此停下,而是依據慣性繼續往前。
五十米,四十米。
嗩吶聲再響!
馬墻后飛出了數不清的小黑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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