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礦渣子,剩下的事便水到渠成。二月二日,天氣晴,有微風但不太冷。
石灰窯——水泥窯場區高溫滾滾,騰起陣陣煙塵。
白生生的石灰從石灰窯里推了出來,暫做石灰工的兵丁們成了雪人,頭發眉毛都是白的,只倆黑眼珠子在“骨碌碌”轉動。
與此同時,燒熟的粘土也被推了出來,與礦渣一起倒在事先平整好的選料場上。
數十人圍著面巾,完成接下來的研磨、篩選工作。
葉宰本想親歷親為,給勞動者們起到先鋒模范作用,無奈實在受不了漫天飄揚的粉塵,包得再嚴實也咳嗽不止,不得不輕傷下了火線,去中營處理積壓的正務。
中軍大帳在基地擴展時已經轉移到東側,更靠近打沖河一線。這個決議是葉宰召開主席團會議,也就是他與王之臨商量后定下的。
原因有二:
第一,信息傳遞。這里離打沖河和寧遠河交匯后的河道差不多二十里,河東岸還有官道,交通方便、地處要沖,無論水路、陸路,來自北邊的消息第一時間都能收到,做出反應也將會更快;
第二,安全。混合營南下征集的船只已悉數開到河西岸停靠。若是事有不諧,比如土人勢大不可制,便可乘船過河或者遡流北上,說白了就是跑路,葉宰絕對沒有項王背水一戰的決心。
葉宰這段時間一直在基地忙碌,很少回中營,此次回去立刻便感覺氣氛不對!
空虛寂寥。
空空蕩蕩的營帳,人聲難聞,人跡難尋。如果拋去葉宰和他身邊親兵隊的腳步聲,這兒活像一片鬼域。
葉宰愣了好一會兒,一拍腦門,中軍的情況好像是自己造成的?
混合營大部分的兵士被調去后方基地當了勞工,導致基本的防護都不能到位,于是秦佐民請示調國防兵充實兵力,自己同意了,撥給他一半人。
基地防護,又用了國防兵另一半人。
如此一來,中軍營地可不就沒人了嗎?
哦,還有幾個,配給代替自己坐陣中軍的王之臨當傳令兵。
人吶,缺人吶!拿兵丁當勞工,太大材小用了。
葉宰想到這兒,悠哉悠哉的心理立時隱去,加快腳步直入中軍大帳。
不過,他剛伸進一只腳又退了回來,朝守在帳口的兵丁比了個噤聲的手勢,側耳傾聽里面的動靜。
大帳里的氣氛與外間好像是兩個世界,吵吵嚷嚷熱鬧非凡!
王之臨的大嗓門接連響起:
“石灰礦加力開采,基地等著用。”
“人不夠?那就從挖土那邊調兩人。”
“銅礦炸石傷到了人?幾個?送去醫療隊沒有?告訴采礦隊,自己小心,本官再無人可派。”
“有土人窺探大營?秦將軍怎么不處理?什么,要中軍給出意見?那就直接驅離……”
葉宰本來聽得很樂呵,王之臨這句話讓他忍不住了,遂掀開帳簾走進去,大聲打斷道:“且慢!”
聲音驚醒了帳內諸人,同時轉頭來看,見是葉宰都下意識并腳站直,平胸敬禮道:“參見兵憲!”
“免禮。”葉宰回個禮,再看向桌子后正大張著嘴巴、一臉詫異的王之臨,笑道:“王經歷,辛苦了,多虧有你基地事務才能事事順遂。”
王之臨沒好氣地回道:“兵憲稀客啊,基地的事忙完了?”
“沒有。”葉宰擺擺手,見王之臨臉色垮了下去,不禁暗道了句:抱歉,還得拘你一段時間。
遂接上剛才話題道:“行之,土人不都是壞的,我們如今缺人,可以問問他們愿不愿意過來做工。只要來認真干活的,我們給銀給糧,這也能踐行我檔的統戰政策,兩全其美么?”
說起工作,王之臨便不好發牢騷了,沉吟道:“非我族類其心必異!軍營里都是機密,恐怕不妥。”
葉宰擺手道:“哪里扯得上非我族類去?不讓他們進基地,就在外面挖礦,運送的事我們自己人負責。”
“如此倒也可行。”王之臨點點頭,問:“誰去問他們?”
葉宰一副理所當然的口氣,“當然郭保了。”
說罷沖幾個傳令兵揮手,“你們出去忙吧,順便去個人把郭保叫來。”
傳令兵們當即施禮告退。
王之臨以為葉宰可能有什么大事,忙讓出位置,卻見葉宰并不坐下,而是壓著嗓子問道:“行之,君杰兄有沒來信?”
“有,正務軍務都有,你想聽哪方面的?”王之臨突然促狹心起,想小小報復下葉宰把自己關在中軍不得清靜,便哂笑道:“抑或良臣想夫人了?”
“我想她干……”葉宰剛要否認馬上醒悟過來,夫妻不和的事只有自己和李唯輔知道,無謂家丑外揚,遂及時剎住,道:“有點想,不過我不是問這個。我想問,我們在成都買的流民到了嗎?”
“哦?”
王之臨隱隱能感覺出葉宰對夫人的態度不一般,可做為朋友的同時他還是下屬,再追問就有點過界了,便順著葉宰的意思道:“流民們拖兒帶口,每天只有少量的稀粥維持體力,還在路上罷。”
葉宰聽后馬上在心里估算了下,發現王之臨確實說的很對。
流民們沒有船坐,走的是雅安、漢源一線,全程一千多里。如果以平均一天三十里算,最快也要30多天。但這只是理想的情況,中途有幾十道關卡,肯定要耽擱,還有無數土匪……
葉宰都不敢再往下想了,暗暗質疑自己買人到底是對還是錯?別光想著救人,最后卻把人送進了狼窩。
正好,當時執行人就是王之臨,葉宰非常嚴肅地問道:“行之,成都前衛的人能不能完成這個任務?”
王之臨根本不擔心,笑道:“應該沒問題。那僉事梁屹想補救關系,派了手下百戶領了實打實100來個兵丁護送,我看過,都是刀頭舔血的好漢。”
一百來人對付土匪,會不會少了點?再有,我們留下給流民的糧食,會不會被成都兵克扣?
葉宰心里存疑,卻也只得點點頭表示認可,續道:“行之,給君杰去信,若是流民到了,讓他們跟著糧船直接送到這里來。”
和王之臨一起處理了幾件急迫的軍務后,葉宰一頭扎回了工業基地,每天就煉銅煉鋼,順便督促制備水泥。
他調整了元寶石制造東西的外形。銅還是銅錠,不變。鋼拉成細條型,成為鋼筋。金銀改變前兩批大黃魚小黃魚的樣子,按照現時人的審美,變成一個個圓嘟嘟的元寶。
晚上,他則點燈熬夜,設計自己的水力發電機。
實際上,他也就設計個外形,電機里面的構造他基本不了解,就知道一個定子纏銅錢,一個轉子用磁鐵。
然后還知道要有絕緣和抗高溫的材料,不然會短路或者起火。元寶石制造時不提示需要什么材料,這令他十分頭疼。
所以,最考驗他的就是材料,外形不過是為了減少能量消耗,略盡人事而已。
電機需要銅、鐵,這是肯定的。絕緣材料呢?木頭、石頭,還是橡膠、塑料……
后世爛大街的東西,葉宰手邊卻一樣也沒有。
二月五日,石灰、粘土、礦渣全部磨成細面,再混合成灰撲撲的東西。
土法水泥宣告試制成功!
另一邊的煉鋼爐,也成功出爐了四爐鋼筋。
在葉宰“指導”下,匠人們編制鋼筋,放入已預先打好地基、筑好板筑的溝槽內。
接著,一車車混合了沙石的混凝土倒了進去。
再接下來,就等著晾干了。所幸馬喇司這里冬天并不冷,天天都有太陽,估計等不了幾天。
葉宰把精力轉回了正事。
郭保接令后便去與外面的土人接觸了,起初很不順利,人帶多了別人就跑,人帶少了他又有危險。總之各種的不友好。
這種情況讓葉宰以為自己異想天開了,遂對此不再抱什么希望。
沒想到,郭保骨子里有那么一股子狠勁兒,過了幾天,居然真被他拉來了五六個土人。
葉宰聽到匯報大吃一驚,心道郭保此人可以重用!
只是過段時間,他冷靜下來后又覺得自己似乎大驚小怪了。
不可否認,拉到人的確有郭保忽悠的效果,但更多的功勞可能應當記在工錢上。一天一錢銀子、一升米,對現時的農人來說是一筆極大的誘惑。
冬天本就是農閑,有錢拿有糧吃何樂而不為?
雖然人數很少,葉宰卻感到相當滿意。
不怕人少就怕沒人來,現在打破藩籬開了個好頭,想必這幾人拿回去的糧錢必定會起到示范效應,吸引更多的土人來做工。
一旦土人都習慣了做工拿錢,從而得到比種田更好的收入,那他們還會衷心擁護沙馬嗎?
要是沙馬再在外面浪久點,恐怕到時馬喇司就不姓沙了,直接改姓葉!
其實老百姓的心思都很淳樸,誰給他們更好的生活,他們就跟誰,哪怕是外族也沒有關系。
正審后葉宰親自接見土人。
見到人后不禁樂了,全是半大小子,屬于單純好忽悠的人。
葉宰本想以童工為由反對來著,可望著這些小子們眼中的渴求,他最終沒有反對,只是吩咐郭保,一定要對土人們一視同仁,抓好典型的同時摸索政策,絕不能給檔的臉面抹黑。
二月十日,地基晾透了,葉宰扔下正事再次化身工程師,指導兵匠編織柱、梁。
平地之上,一根根鋼筋立起,遠遠望去就好似白桿兵的長槍又舉了起來!
(發個大章。另,明天中午上架,求求各位大爺來起點訂閱,現在要均訂500才有保底工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