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家的情懷很簡單,家和,國強,民安,最后一項就是上下五千年的中華文化能薪火相傳,綻放她本該有的光輝。
而須裴和須量兩兄弟都有孝心,特意準備了兩個小節目,把老先生們看得心里熱乎滾燙。
兩個節目結束,時間已經推移到正午了。
場內出奇的安靜。
須裴起身,往秦淮這一桌走來,把秦淮雕刻的‘風雪夜歸人’放到桌上,故作神秘的說道:
“老爹,有很多年沒給您送過好玉雕作品了,今年我要給你一個驚喜。”
“哦,什么驚喜啊這么神秘?你看我這群老伙伴都豎起了耳朵。”
須老先生慈眉善目得像曹德旺,和藹的笑著,緩慢的打開木盒,將‘風雪夜歸人’的玉佩取了出來。
玉佩躺在手心,眾人眼前一亮。尤其是幾位玉雕師。
驚詫。
震怖。
或者說,這是他們第一次見過如此獨辟蹊徑的玉雕。
一塊花色摻雜的劣質絮玉,可謂是丑陋不堪了,但在這塊玉雕上,她的金玉其外敗絮其中、她的一切缺點,通通變成了優點,變成了一幅意境渺遠的畫卷。
雪霧彌漫,意境幽幽,山林隱現素裝美景,風雪之夜山欲倒,山脈的行龍兇險,飄飄欲倒。
原處地平線茅屋的瓦塊垂頭喪氣,山頂的松也被壓得彎曲。一位孤獨的老者,奔波于荒山野嶺之間、彌天大雪的寒夜里。
美不勝收,不能以言語稱贊。
“是哪位頂尖玉雕師的作品?這種令人耳目一新的創作方法,恐怕是呀引發新潮流了!”
“對啊,現在玉料的質量日漸低下,這枚玉雕,打開了一扇新窗戶!”
陸斟大師一拍桌,驚得要跳起來。
玉雕中有一種源遠流長的技法,叫做俏色巧雕。
俏色巧雕分為兩個部分:其一為巧色,其二為俏色。
宋朝的藝匠便擅長用‘巧色雕’的方法來琢玉,在設計時巧妙的利用玉石本身的天然紋理和色彩,量料取材、因材施藝、巧用色彩,從而使得作品獨具風格!
而俏色,是在巧色的基礎之上,烘托顏色的秾艷,看起來讓顏色更加突出鮮明,有畫龍點睛的作用!
俏色的厲害之處就在于在保留原色的同時將原色升華,令其在藝術層面上更加的活靈活現。
這兩者,能達到第一層境界,可稱玉雕大師。
達到第二層境界,可封頂尖玉雕師,擁有無數擁躉。
但須裴送給須老先生當壽禮的這一件,是把俏雕推到了一個匪夷所思的層次!
玉料本色不巧,沒關系。
玉料本色不俏,沒關系。
直接通過令人嘆服的構思化腐朽為神奇!
老先生們贊不絕口,被玉雕的意蘊與精巧構思所折服,在這枚玉雕上,巧奪天工、爐火純青的技藝,都被精巧的構思掩蓋了光芒。
陸斟未能理解平面立減法,所以相逢對面不相識,看不出來這是秦淮的作品。
只知道這件作品給他啟發巨大,讓他有了創作的沖動!
——笛卡爾曾經說過:世間作品,無論是文章、詩句、油畫,若它能激發同行強烈的創作欲望,那么才算真正意義上的頂尖作品。
秦淮這件作品,讓林迢、陸斟還有在座的兩位玉雕師都呼吸沉重,呼吸沉重。
簡直大受啟發!
好似‘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才思一下就敏捷了!
“你們作為玉雕師應該是見多識廣才對,明代代陸子岡再往上,漢代巔峰的碾玉,不該如此激動。難道連你們都遠遠不如?”
須老先生見這四個老家伙眼睛都要瞪出來,忍不住取笑。
“這件作品是現代玉雕!現代玉雕已經很久沒出過令人驚艷的作品了。”
林迢大師一臉肅然。
毫不夸張的說,它是近五十年來玉雕界最為驚艷的作品。
“而且你看其上線條的曲彎,時而如枯藤纏樹勒入木中,時而如被山石壓迫的蒼松,我們看著都會忍不住咬牙切齒!!這等力道,倒有些像漢代的琢玉手段!”
“確實如此,我們一生都在追求這種境界,可還是只能望洋興嘆。”
幾位玉雕大師紛紛搖頭,自愧弗如。
“柴門聞犬吠,風雪夜歸人。嘖嘖……這位玉雕師的構思真是精巧,不光是構思精巧,線條曲勁,底蘊亦是深厚。你看玉里面的雜色分得清清楚楚,樹就是樹,小徑就是小徑,每一顆雪,都不粘連,漫天飛舞,各有姿態。
這是純熟的運用了分色技巧,就算我浸淫玉雕大半生,也要道一聲羞愧。”
分色,顧名思義,就是將雜玉的顏色分開,分顏色時要自然連貫,分色是玉雕技法中色彩運用最難的一點。
因為玉石的顏色都是天然的,過渡是漸變的,這就要求玉雕師特別了解玉石的構造,及對各種顏色的嫻熟運用。
一塊玉色純凈的和·田美玉,其分色過程便困難重重,何況是一片雜色玉!
這枚玉雕……雖然都沒有巴掌大,但底蘊太深了,深不見底。
幾位玉雕大師越分析越驚嘆。
“那到底是誰的作品?縱觀中華,能雕出這枚玉雕的創作者不應該是籍籍無名之輩才是。”
須老先生也被勾起了強烈的好奇心。
他自稱愛玉老翁。一生賞千玉,國內大師的作品都有欣賞、收藏,此枚玉雕的風格竟然是第一次遇見。
“這個真的看不出來,其風格與現在的玉雕師截然不同,自成一家。”
林迢皺著眉頭,對于秦淮的平面減地法對面不相識。
遠處,林櫟伸長脖子,目不轉睛的盯緊‘風雪夜歸人’玉佩,握緊了拳頭。
“須裴,你倒是說說,這枚玉是誰的作品?”
須老先生的好奇心空前膨脹,敲了敲桌面。
“嘿嘿……這是……天機不可泄露。”
須裴咳嗽兩聲,掃了秦淮一眼,見秦淮微微搖頭,話鋒一轉。
“你是有十幾年沒有面壁思過了吧?”
聽得須老先生嚴厲的話,須裴縮了縮腦袋。
俗話說‘你爸爸永遠是你爸爸’,雖然須老先生是笑著說那一句話的,但須裴還是感覺到身后一陣寒意。
“我直接說就沒樂趣了,肯定是要你們猜一猜。”
須裴委屈的辯解道。
“裴弟說得對,猜一猜才有意思嘛。不如我再添一些樂趣。
正好我也尋到了一塊美玉,不如就讓老爺子們猜一猜,把這位大師找出來。
然后請這位大師高抬貴手,幫忙雕刻這塊美玉。
李青,取玉來!”
須景大手一揮,戴墨鏡的保鏢捧著木盒上前。
掀開遮布,一塊頭顱大小的美玉擺放在盒中。
玉質澄澈,清晰,白凈則細膩如雪。
而其玉皮鮮艷彤紅如烈火燃燒。覆蓋了美玉的二分之一。不過玉皮不均勻,星星點點,如夕陽燒云。
純天然去雕飾的紋路,迷離恍惚,如夢似幻。
石至美者為玉,玉至美者,遇上方知有。
近距離觀看的人們,都情不自禁的屏住呼吸。
美玉美如斯,溫潤平和,散發著純凈的光澤,令人一看,就仿佛受到了洗滌,亦有一種夜晚仰視北地極光的震撼,難怪愛玉的人,會為了一塊美玉,豪擲千萬乃至上億財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