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心所欲不逾矩，這是藝術的極高境界，所謂庖丁解牛，應是如此。
縱然刀刃左右都是骨節（規矩），亦能恢恢乎游刃有余。
一門全是條條框框的技藝，在師父手里，已經如入無人之境了。
甚至都開始玩起了立擺和臥放有兩種截然不同的意境這等騷到飛起的操作。
在師父沒有將玉雕立起來時，她只是一片瀲滟的山水。
完全不會意料到，她竟然還藏著另一種風情。
這種隱藏之景，半點蛛絲馬跡都未流露出來。
須得師父親自揭開她的面紗，這才恍然大悟，滿心都是驚詫驚艷驚喜。
“這件作品叫什么名字，師父？”
“你躺下來是山水，坐起來是菩薩。”
“額……”
聽到這串長名字，須寅清目瞪口呆，這件作品的名字簡直污到爆炸！
你說的山水是什么山水？
坐蓮又是坐的誰得的蓮？
污污污污污污污污……
須寅清清清冷冷、意味深長的笑了一聲，很快便淡定了下來。
嗯，這件作品雖然十分坦誠的將一位少女美麗的部位展露無余，但把握好了尺度，并不庸俗露骨。
表現手法很含蓄，只是名字稍稍內涵了些許而已。
而且，只要不往深處想，她就是一件詩情畫意，意境斐然的作品。
“你們覺得怎么樣？”
“作品名有詩意，作品也好看，我爺爺雕的佛陀菩薩都沒師父的好看。”
小玉六親不認的把自家爺爺拉出來給秦淮墊腳。
“嗯，好看。”
須寅清比較清冷，說得比較簡單。
“好看好看！我認為，這件作品會比青玉夔龍紋茶具更被人所稱道。”
“這件作品沒有青玉夔龍紋的質量。要稍遜一籌。”
小玉第一時間反駁，須寅清也有些許狐疑。
很明顯，這件作品要貼近生活一些，山水意境和菩薩少女，都不算太出眾，只是立放和擺放的意境截然不同，才算讓人印象深刻。
“不是作品質量高地的問題，而是視覺沖擊強不強的問題。
相較于青玉夔龍紋越品越深的意境，這件作品觀賞性異常直觀。
青玉夔龍紋是一部詩集，需要有一點審美情趣，才能越玩越有味道。
而這件山水與菩薩，沒有門檻，誰都能感受到奇特，宛如一部能夠沖擊人腦膜炎的科幻大片。”
聽得林櫟頭頭是道的分析，秦淮臉上露出絲絲贊許。
這都能看出來，小伙子眼光不錯。
他曾苦心思考過什么叫出世作品與入世作品。
最終有了答案——出世不在乎世俗的看法，往藝術的高處走，也許是高處不勝寒，人跡稀少的，但秦淮精神上很愉悅。表現出來的作品也有仙氣，如核舟，如樹化玉玉雕。
而入世則是雅俗共賞，吸引更多人的去了解什么叫藝術。如用山核桃雕刻各種傳統技藝的漫畫圖，如這件你躺下來是山水，坐起來是菩薩。
出世是藝術，入世是匠藝。
這一點，秦淮還未給三個小徒弟講解，沒想到林櫟竟然發現了，盡管只是分析事物表像，但這份洞察力十分出眾。
“你能想這么多，按理來說以前不該沉默寡言才對。”
聽得秦淮的疑惑，林櫟哼了哼：“跟別人話不投機半句多就懶得開口啊。
還是看師父的作品，跟師父說話有意思，話都說不完。”
“我要是一個美女就好了！可以天天跟師父待在一起。”
林櫟誠懇的說道。
“別別別，你不要有這種危險的想法！”
商雅連忙站了出來，護住秦淮。她剛吃了一枚玉雕的醋，現在又得提防林櫟，情敵太多，心好累。
“哈哈哈，林木訥，你的想法真的很危險啊。”
旁邊的小玉和須寅清發出了污氣滿滿的笑聲。
“我的想法很危險嗎？沒覺得啊。齊白石和鄭板橋特別崇拜徐渭，還作詩說愿為青藤門下走狗呢。當狗都行，當女人沒什么大不了罷？”
林櫟不明所以，覺得有點莫名其妙。
“不不不，不危險，是我們沒有你的境界，腐眼看人基了。”
須寅清一臉嚴肅的頷首點頭。
商雅與秦淮對視一眼，兩人都被逗笑了。
這個小徒弟有點耿直啊，怕不知道什么叫做gay哦。
“天天跟我待在一起肯定是不行的。我也不能每天都教新東西，一天一小時足夠了。”
秦淮擺擺手，不去談論gay里gay氣的話題，轉而將作品放在桌上，供三位小徒弟觀賞。
他自己則是收拾書桌上的狼藉，將材料工具裝入木盒重累疊……一切井然有序了，這才施施然開口：
“你們過年有沒有雕刻新的作品？”
“有。”
陸家小姑娘和林櫟異口同聲的說道，從書袋里掏出木盒，打開，一人一件作品擺在書桌上。
“我是模仿‘風雪夜歸人’才創作的這件作品，找了很多詩句，千挑萬選買到了一塊符合要求的玉料。”
“嘿，師父我跟你說，我去玉料市場找玉料時，棉絮劣質玉都快脫銷了。”
“還有，拍賣出現了許多成交品都是類似‘風雪夜歸人’的作品，從兩萬到十萬不等。師父的一個創意，養活了很多玉雕師！”
林櫟眉飛色舞，講得繪聲繪色。
“是嗎？”
秦淮露出笑容，風雪夜歸人確實有點意思。
但風雪夜歸人只有一件！
秦淮再也沒有雕刻過同類玉雕，那么他們就只能退而求其次，選擇收藏其它玉雕師的雪景詩句作品了。
在以前，很多玉雕是的作品競爭不過機器雕刻。但風雪夜歸人的意境，是無法通過機器表現出來的。所以在這一次潮流中，手工雕刻出奇的占了上風！
很多玉雕師，作品拍賣價都有兩萬到十萬元。
這些錢足夠他們舒服的堅持兩個月到一年了。
秦淮這算是側面幫了一把玉雕行業。
“師父多帶一點潮流出來，玉雕師們就都能吃得滿嘴留油了。”
林櫟哈哈大笑，眉飛色舞的提議道，若是潮流一波接著一波，玉雕師都不用為了生計發愁。
“好了，別說了，看作品。”
秦淮擺擺手，強行制止林櫟的話癆模式，目光落在林櫟的玉雕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