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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五節 秦淮:我怕它活過來

  安彥光輝讓少女給他拍了一張向秦淮九十度鞠躬的照片,爾后不聲不響的離開了——來的時候趾高氣揚,離開的時候興高采烈。

  秦淮則是繼續給陸家小姑娘講課。

  節外生枝的這件事浪費了他太多時間。

  起碼有十分鐘!

  “認真聽課了!”

  秦淮敲了敲陸家小姑娘的腦袋,她竟然還在發呆。

  被打之后,腦袋一縮,一臉敬佩的吐了吐舌頭。

  師父真厲害!

  罵你一頓,驚不驚喜,意不意外,服氣不服氣,感動不感動?

  安彥光輝:我不僅感動得淚流滿面,我還想鞠躬、拍照留念。

  “還好林木訥沒來,否則他又得瘋了。”

  陸小玉想起了已經覺醒二哈屬性的林櫟,掩著小嘴,咯咯笑著。

  須寅清站在桃樹林邊上,這種事情,怎么能不過來圍觀呢?

  師父剛才對禮儀之邦的解釋,好霸氣啊!

  禮儀之邦,自然是萬國來朝,送上賀品,我便給你幾顆糖意思一下,不然你想怎么的?

  這才是真正的大國心態,不是碰見什么洋垃圾都湊上前叫外國友人。

  “行了行了,這節課已經浪費不少時間了,給我收斂心思。”

  秦淮拿起刻玉刀,仔細琢磨玉料。

  寥寥幾根線條,拉扯出一只雄獅的身體。

  直到此時,玉雕還是平平無奇,然而下一刻,秦淮在身體上添了幾條小短線,雄獅的身體上形成了一團簇起的亂發,亂發雕刻得尤其細膩,一簇毛發中,依稀可見小發絲。

  只此幾筆,使得雄獅的整個身體未雕刻的部位似乎都有了毛發。

  “書畫中有句口訣,叫做:計黑即計白,計白即計黑。黑,就是著墨的地方,白,即是留白。

  其實在玉雕中也一樣。

  你設計著墨處,其實就是間接的設計留白。

  黑與白,就像太極圖一般,牽一發而動全身。

  留白留得好,有無限想象空間,同理,著墨著得秒,效果與留白是一樣的。而這一技法的訣竅就是:以少勝多、以簡勝繁。”

  陸家小姑娘皺眉沉思,理論她聽懂了,玉雕技法也看得明明白白。

  這叢毛發的運刀十分簡單,線條分布也十分簡單,但組合在一起,便神奇的營造出了雄獅身體上盡皆是毛發的既視感。

  與‘棋局中一子落下,滿盤皆活’的招數有異曲同工之妙。

  好酷!

  ‘以少勝多、以簡勝繁。’

  師父的理論跟行兵打戰一般,聽著就很有樂趣。

  “嗯……如果我當初在雕刻鳳凰涅槃的時候,能領悟這一重技法,或許還能少減兩三克玉料。”

  秦淮笑著搖了搖頭,不過,把一件原料卡在只減九克,爾后湊成九千九百九十九克這種行為,更裝逼就是了。

  換另一個數字肯定不會這么有逼格。

  那件鳳凰涅槃玉雕命中注定必須這樣雕刻,沒得選擇。

  “剛才雕刻法你看懂了罷?”

  陸家小姑娘連連搖頭,期盼著秦淮再來一遍。

  “看不懂沒關系,拿回去觀摩兩三個月就好了,同時仿著練習,雕上幾十件作品你就能領悟了。”

  然而意料之中的耐心講述并未出現,秦淮直接忽略了小玉的搖頭。

  讓小玉自己摸索罷。

  畢竟,通過摸索得來的雕刻法,印象更深刻,也更得心應手。

  而雕刻實踐的過程中,小玉的一點一滴的領悟,都是非常寶貴的財富。

  ——顯然,秦淮是一個目光長遠的教師。

  原因無它,登高博望,自然高瞻遠矚!

  陸家小姑娘只能苦澀的點頭,可能在師父看來只是簡簡單單的技法,但那是師父啊,玉雕界一座高山,她怎么比的上?若讓她自己摸索的話,恐怕要耗費三四個月!

  但師父如此安排,她不敢有半點異議。

  場間安靜了片刻,秦淮繼續開口了:

  “我為什么要教你以少勝多、以簡勝繁的處理方法呢?

  因為接下來的技法是反著來的……

  秦淮嚴肅了幾分,不再像之前的悠閑愜意,而是運刀細膩,落、按、頓、提、順、輕滑、挑、回勾……

  每一個細節,都在秦淮的手腕下,以極優雅的姿態,詩情畫意的呈現在兩女眼前。

  陸家小姑娘屏住呼吸,商雅美眸盯住不動。

  兩人都生怕稍不小心的細小動作,會帶起微風,從而驚擾到這一幅令人清涼入定的畫卷。

  在刻玉刀輕重緩急的起落間,竟然出現了節奏感。

  一種和諧自然、流暢明達的美在刀尖緩緩泄下,仿佛玉石上流淌出了一泓山間清泉,甚至能聽到泠泠泉鳴。

  雕刻與繪畫,雕刻與音樂,在某些程度上,是有通感的!

  當然,只在秦淮的雕刻中,陸小玉才能產生這種通感。

  哪怕是她爺爺和其它幾位玉雕師爺爺,也做不到如此境界。

  當世,只有師父雕刻時有這種裝逼如風、自帶背景音樂的感覺,這是師父獨樹一幟的風格。

  不過,師父的水平要超出爺爺多少呢?念頭一到此處,小姑娘隨即不敢想了。

  還是給爺爺留點顏面罷……

  “仔細看,這里的要點是留刀痕。留刀痕是難點,務必聽好!

  首先,采用這種刀法不能后期拋光,故而玉雕師下刀時需‘兼工帶寫’,刀工利落到位,力求線條別具韻味。

  其二,留刀痕還得用到我剛才說的計黑計白,一邊是盡力使得刀痕細膩,另一邊,必須兼顧留白。因為處處有刀痕,故而處處有計黑計白。換而言之,留刀痕便是高級的計黑計白。

  盡管這一刀法頗有難度,但表現力與張力卻能很好的凸顯出來……”

  秦淮一邊說,一邊魅力四射的展示——整個棋案上最璀璨的地方,便是秦淮以及秦淮刀下漸漸成形的白色狐貍。

  一刀一刀,一剝一劃,似是淡淡的昆曲水磨調,不著人間一絲煙火氣,亦如古琴藏龍吟,走過千秋的春夏秋冬。

  “咚。”

  秦淮將白狐貍放置在桌面,白狐優雅半蹲,尾拖在身后,留下的刀痕毛茸茸的。擬真度極高。

  它坐在陽光下,頰邊絨毛無風自動。讓得商雅伸出小手揉了揉。

  “又想騙我養狐貍!”

  “但師父為什么不雕刻眼睛?”

  陸家小姑娘十分疑惑,如果加上一雙有靈氣的眼睛,那么她就是一件極佳的藝術品了。

  比她用心雕刻的好十倍,幾十倍!

  “對啊,還有眼睛沒雕刻。”

  “不了不了。把眼睛雕出來,她會活過來,然后跑掉。”

  秦淮放下刀,慢吞吞的說道。

  商雅:“……”

  陸家小姑娘:“……”

  不知道何時偷偷摸摸湊過來的須寅清也無語凝噎。

  秦淮小哥哥是在化用畫龍點睛的典故夸自己。

  真自戀啊。

  論裝逼,還是秦淮小哥哥裝得清新脫俗,不落俗套。

  然而秦淮一臉平靜,全然不覺得羞恥。

  “其實這是我設想的第二步,用刀痕與留白著墨擦出細節……還有第三步。”

  聽得這句話,三女俏臉上都是詫異,齊齊望著秦淮,臉頰五官間有點不可置信。

  第二步便如此栩栩如生,傳神擬真,第三步……得逼真到什么程度?

  怕不是真的要活過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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