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在雕刻水運儀象臺的蠟模。”
秦淮悠閑的講解著。
氣氛有點‘何當共剪西窗燭,卻話巴山夜雨時’的浪漫。
“它一共有五層。
第一層木閣名叫;正衙鐘鼓樓。負責全儀象臺的標準報時。
木閣設有三個小門。
我們知道,古代將一天分成十二個時辰,每一個時辰又有時初和時正。”
秦淮一邊雕刻,一邊跟商雅講述。
“這個我還真的不知道唉。”
商雅窘迫的一笑,古代一天分十二個時辰她懂,但時初和時正就不懂了。
“嗯。”
秦淮輕輕一笑,眼神中滿是寵溺:
“時初就是每一個時辰的開頭,時正就是每一個時辰的中間時刻。
這就是細分時辰,便于計時。
這座水運儀象臺,雖然是在一千多年前的宋朝設計并創作,但它的時間卻能精確到一刻鐘。
每過一刻鐘,一個穿綠衣的木人在中門擊鼓。
到了每個時辰的時初,儀象臺中就會有一個穿紅衣服的木雕人兒在左門里搖鈴。
到了每個時辰的正中,有一個穿紫色衣服的木人在右門里扣鐘。”
說到這里,秦淮拿起圖稿,將設計圖擺在商雅面前。
用具體的畫面,給商雅最直觀的感受。
商雅唯一的感觸就是,這也太超前了!
“第二層樓閣呢,是換一種表現方式報時。它的正中有一道小門,每逢一個時辰的開始時,一位穿紅衣的木雕人兒就會持時辰牌出現在小門前;
每逢各個時辰的正中,一個穿紫衣的木雕人兒拿著時辰牌出現在小門前。
這一層共有紅衣木雕人和紫衣木雕人十二位,手上的時辰牌牌面上依次寫著子初、子正、丑初、丑正……
就和現在的機械語言報時一樣,不過礙于當時科學技術沒辦法使用語音,古人只能通過文字。”
說起這些,秦淮如數家珍,無比詳盡的解釋著。
看得出來,秦淮研究的苦功夫下了不少,甚至說,秦淮研究到近乎苛刻了,一個小小的細節,都要列入關注點——畢竟是努力到讓系統都絕望的奆老。
“第三層木閣負責報告時刻。該層木閣正中有一個小門,每過一刻鐘,一個穿綠衣的木雕人持刻數牌出現在小門前。
此層一共有九十六位綠衣木雕兒,刻數牌牌面上依次寫著初刻、二刻、三刻、四刻等……
第四層木閣負責晚上的報時。
該層木閣中間有一個小門,木門內置一小木雕人,逢日落、黃昏、各更、破曉、日出之時,木人擊鉦報時。
第五層木閣負責報告晚上的時間。
這層木閣中間有一個小門,日出、日落、昏、曉、各更,一個穿紅衣的木雕人持牌出現在小門前。
其實,每一層層木雕人兒的動作也由專門的機械控制。
整座鐘表包含數套機械設備,一共包含12個紫衣小木雕人、23個紅衣小木雕人、126個綠衣小木雕人、1個擊鉦小木雕人,累計162個小木雕人。
可以說是一座小型的天文臺了!
可惜這件原作在崖山戰敗后,由丞相陸秀夫背著,投水自盡了。
不過哪怕是仿品的儀象臺,也能成為一座博物館的鎮館之寶,可見它的地位。”
秦淮嘆息著搖頭。
如果古代用銅或者用金來制造這座水運儀象臺就好了。
或許今日。
還能窺探原作的精密。
然而現在,只能看著史書聯想了。
當然。
在那種封建社會,一旦時局動蕩,就算你科學技術再先進,也必然出現停滯和倒退。
哪怕是現代社會,只要某個國家常年戰亂,科學就會瘋狂倒退上百年,甚至是幾百年。
宋朝就更不用說了。
社會長治久安,人民向往科學和真理,是走向星辰大海的根基。
說到這些。
秦淮想起一樁有趣的軼事。
放下雕刻刀,笑著跟商雅分享。
“天文學家蘇頌將水運儀象臺研制成功后,就想要給它取名嘛。
水運儀象臺是蘇頌命名的,因為是靠水力驅動。
不過呢。
依照封建王朝的慣例,這座儀象臺必須請皇帝親自命名。
于是蘇頌上了一則奏章,《進儀象狀》:“若但以一名命之,則不能盡其妙用也,恭俟圣鑒,以正其名也。”
這個時候。
蘇頌的政敵跳出來了。
一個煞筆書生太史局直長,名叫趙齊良,它上書跟哲宗皇帝說:“宋以火德王,名‘水運’,非吉兆。”
意思是說我們大宋王朝是以‘火德’而興,而蘇頌稱這天文儀象為‘水運’,與大宋‘火德’是水火不容,很不吉祥,而且蘇頌其心可誅啊。
直接就想給蘇頌立罪。讓蘇頌腦袋搬家!
要知道。
在這之前不久,蘇頌的好友蘇東坡就因‘烏臺詩案’的文字獄差點陪上老命!”
聽到秦淮的講述。
商雅蹙起蛾眉,果然百無一用是書生!圣賢的品質半點沒學會,天天學人咬文嚼字,像個長舌婦一樣四處攪風搞雨,商雅都想穿越過去一腳踹翻這個臭書生。
看得商雅嫉惡如仇的神態,秦淮唇角微微揚起,摸了摸商雅的秀發:“好在哲宗皇帝信任蘇頌,沒有深加追究。
不過,皇帝心里還是有疙瘩。
所以儀象臺制成后,特置于京城西南部的合臺。
為什么置于西南呢?因為西屬金、南屬火,將水運儀象臺置于西南是為了‘鎮水’,來避免‘水運’忌諱。
結果——歷史真的很幽默。
這個害怕水運儀象臺犯國運的帝國。
在水運儀象臺正式置于京都合臺后的第三十四年,也就是靖康元年。
親眼見證了金兵攻破汴京!
第二年。
徽、欽二帝被掠,‘靖康之難’慘痛發生,北宋宣告滅亡。
也就是說‘以火德王’的有錢帝國,在‘水運儀象臺’制成后第三十四年就走向了滅亡。
而且,南宋滅國時,也是丞相背著它投水自盡……”
秦淮不無慨嘆,墨菲定律在遙遠的一千年前就開始生效,而且釋放了一發精準的打擊。
“哦,還有這回事。”
商雅雙手托腮,長發鋪展在桌面,就這樣靜靜地望著秦淮,此刻,畫面中的商雅蘊含著十足的少女氣,眼眸中閃著思索的光彩。
“你說這種忌諱真的可靠嗎?”
她覺得好是奇妙。真的就這么碰巧?
秦淮搖頭:“當然不可靠!
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根本沒用。
如果宋朝將忌諱鬼神的心思放到崇尚武力上,以宋朝的富饒程度,后勤可持續保障幾十年,能將北方游牧民族蹂躪到遷徙到歐洲。
如果宋朝信仰科學,那更是不得了。
所以迷信有什么用呢?迷信就沒有靖康恥了?”
商雅頷首。
也對啊。
我們現在和平安寧的生活,也不是靠迷信而來的!
“所以啊,我希望能讓更多國人知道水運氣象儀的存在,這是對科學的尊重,就像西方人懷念伽利略,我們也應該懷念我們古代的科學家。
匠人的追求無非就是這些嘛——藏禮于器,寓教于藝。”
秦淮站起身來,周身流露出一股淡淡的氣場。
此時,月光從天窗灑落,好像無數的天精地氣,日精月華,諸天星力,都在這一刻,宛如雪花一般,向秦淮身上匯聚。
叮,特效狂魔秦核舟,上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