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是憑想象,彭大江都能想象得到那是怎樣一種場面。
他猛地一擊掌:“哎呀,對哇!可以弄兩條火龍啊!下邊的人穿厚點就成了嘛,我們的鐵花兒吸引了注意力,加上有火龍擋著,別人也不會注意到下邊的人,你說我們咋就沒想到過嘞?”
陸子安放下筆,微微一笑:“還是那句話,當局者迷,你看我不過是提出一構思,你就已經延伸到了后面的具體措施了。”
“嘿,嘿嘿,有道理哈……”彭大江有些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
最后他們到底還是留下了一堆的土特產和看上去就不便宜的禮品,他們這些人都極為憨厚老實,陸子安打開蛇皮袋,里面的紅薯滿得都快要溢出來,也不知道他們是怎么塞進去的。
陸爸陸媽他們聽到動靜,也跑了上來,看到這紅薯就瞪大了眼睛。
“黃芯紅薯啊,這種紅薯可好吃了,不管是烤的還是煮的都很不錯呢!”陸媽嘖嘖稱贊:“看看這個頭,哎呀,皮還這么齊整,太難得了。”
可以想見得到,彭大江他們是怎么一個一個地挑,才挑出這么大一袋子個頭相似的送過來。
陸子安拿著一個紅薯把玩片刻,感覺腦子里有靈光一閃而過,但仔細辨別時卻又消失了。
那是什么呢?
他皺著眉頭仔細回憶著他剛才腦海中閃過的念頭,卻終無所獲。
“我先睡了。”他擱下紅薯,若有所思地回房間了。
細草如氈,獨枕空拳。
他躺到床上,想象著自己此時躺在山野林間,以天為被,以地為床。
與山麋、野鹿同眠,殘霞未散,薄暮沉綿。
呼吸平緩的山麋、野鹿,隱于草叢間,只微微露出一對鹿角,看上去毛茸茸,讓人心境平和,很想伸手輕輕撫觸感受一番。
他就這樣安靜地躺著,最后真的慢慢地睡著了。
那薄霧如煙,該怎么描繪,才能讓它們凝聚于一顆小核上而清晰可見?
門輕輕關上后,沈曼歌輕聲道:“他睡著了。”
眾人紛紛表示松了口氣,陸媽更是拍著胸口道:“可算是睡了,真是嚇死人了。”
這突然之間就一整天一整晚不睡覺的,她真怕子安步了他爺爺后塵。
這么想著,她猛然就搖了搖頭:“呸呸呸,老無禁忌老無禁忌。”
陸爸一臉莫名其妙地看著她:“你干啥呢?”
“關你什么事!”陸媽突然就看他不順眼了,瞪了他一眼:“把這些都拿下去!中午就吃紅薯!”
沈曼歌回了房間,到桌前坐下,瞿哚哚也跟著走了進來:“曼曼你還玩游戲啊,要不你睡會兒吧。”
“嗯,玩一局就睡。”沈曼歌說著就開了直播,進了游戲。
“對了,曼曼,我問下你哈。”瞿哚哚忍不住拎了張椅子坐在她旁邊:“如果一個男的和一個女的,關系很好,日常互懟,但是有時候吧,還挺合拍,這種算什么?”
沈曼歌橫了她一眼:“我上回還咨詢過你來著,這回換你來咨詢我了?”
“呃,這個不是那啥,當局者迷嘛!”瞿哚哚有些不好意思。
沈曼歌一邊舔包,一邊打開了彈幕:“你看,有人回答你了。”
直播就是有這個好處,一般來說,神人和牛人同在,但凡是問題,總能得到解答,不過至于有沒有道理就另說了。
友達以上,戀人未滿咯,就是俗稱的:曖昧!
如果是女的就是在吊凱子,男的算是廣撒網咯?
你們都太現實了,我覺得吧,我們該相信真正的友誼……這種該叫管鮑之交!
車神啊,我終于找到你了!明早五點半,秋名山上,我等你!
瞿哚哚臉都青了,默默地退開:“算了,我先回去了。”
陸子安醒來的時候,又是到了晚上。
家里其他人都不在了,沈曼歌給他留了些飯菜,他吃完飯,又鉆進了書房。
看著這枚半成品核雕,陸子安心里再沒了之前的擔憂。
昨晚的夢境此時仍然歷歷在目,他深吸一口氣,拿起鑿刀開始雕刻細部。
最美的雕刻,原就該是寫實與寫意高度融合!
以刀就木,隨意生形,一片草叢中,一對對鹿角若隱若現。
而在雕琢那山巒時,他行刀健拔強悍,于刀鋒間隱藏古拙渾厚,法度謹嚴,看似不經意的線條,卻仿佛其中隱含萬千峰巒!
有薄壁之上,陸子安沒有直接敲掉這看似薄脆,實則堅韌的半個圓弧,拿起那柄細如針尖的鑿刀,深吸一口氣,手穩而緩地在上面開始寫字。
《行香子▪題羅浮》葛長庚 滿洞苔錢,買斷風煙。
笑桃花流落晴川,石樓高處,夜夜啼猿。
看二更云,三更月,四更天,
細草如氈,獨枕空拳。
與山麋、野鹿同眠,殘霞未散,薄暮沉綿。
是晉時人,唐時洞,漢時仙。
陸子安用鑿刀的形式,將這一首詞刻繪于這薄壁之上,每一筆每一劃都蘊藏著驚險。
美與藝術,在本質上就是一種生命的合乎規律的、同時又是自由自在的運動形式。
杜甫有一句題畫詩云:“元氣淋漓障猶濕。”
而元氣淋漓也是書法家追求的至高境界。
陸子安的這幅書法,初見不明顯,細看時方覺其精妙。
他以體現宇宙大化的活潑流行為根本,用隨心隨性的草書去摹仿天地混沌、迷離朦朧的根源之氣,著重表現出虛空流蕩的節奏和氤氳氣化的境界。
簡而言之,就是以自然物象來形容書法的美感,這本身就是一種極為難得的精神享受。
最難得的是,這幅字的出現完全不會顯得突兀。
它既是整件作品的精髓,也是整個畫面的完美總結,尤其是在這幅草書雕琢過后,整個薄壁將透未透,若隱若現,更是平添一種仙境之感。
仔細觀望,這處薄壁位于絕壁,誰能于這般絕境為眼前的景色題書?
是否是那洞中道人羽化飛升時留下的墨寶?
又或者是已經飛升的仙人們為后人留下的指點?
這一切不得而知,觀者只能用自己的思想去猜測,去斟酌,每個人的想法都不一樣,卻又似乎每種想法都合乎情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