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長廊,眾人便看到了魯圣宮的東西配殿和大殿,里面此時空無一人,安靜的前坪極為潔凈,連一片落葉都不曾見到。
寂靜無聲的環境總是會帶給人一種奇異的威嚴感,尤其那斗拱飛檐,彩梁畫棟,雖略有褪色卻仍氣勢巍峨,讓人忍不住肅然起敬。
大展前正中懸“魯班先師”金匾,兩側有木雕的對聯。
上聯:萬世工人祖下聯:千秋藝者師 而他們則在離大殿還有一段距離的房間前停住了,陸子安直接進了里間換衣服,他們則在房間里稍作休息。
房間非常空,只有簡單的座椅,其他一切裝飾都沒有。
鄒凱望著墻上魯班的畫像,念道:“規矩常存,絕巧工而溯神圣;道器同貫,由格物以闡治平。”
怎么感覺平時挺普通的東西,你們一來就這么高大上呢?
如果不是看直播,講真,這魯圣宮我去了也不感興趣。
是的,沒有什么看的,也沒有什么玩的,簡簡單單就是一個帶山門的宮殿,還是最普通最不起眼的那種,游客來看也不會有什么特殊的感受。
陸子安換好衣服,出來一邊理順衣服,一邊問道:“爸,剛那個人是誰?我怎么沒什么印象。”
“那是你黎叔啊,黎洪海,不記得了?”陸爸掃了他一眼,平靜地道:“就你高中的時候,你爺常帶回家喝酒的那個。”
陸子安努力回憶了一下,好像有點印象,只是那時候他住校,難得回去一趟,倒是很少遇到,只偶爾見過一兩面,沒什么太多的記憶也是正常的。
因為天氣還挺冷,加上這衣服又很薄,所以陸子安在里面穿了加絨的衣服,但是還是凍得直哆嗦。
出來后他第一件事便是熱身,這也是所有人必須來得早的原因之一。
看著他做俯臥撐,直播間一下就炸了。
哇,真的穿衣顯瘦,脫衣有肉啊,手臂這線條,妥妥的肌肉!他肯定有八塊腹肌!
我看著大師這裝扮都打哆嗦,要知道今天長偃市才兩度啊!
如果我穿這么少,一到日子就會痛得死去活來,下輩子真想做個男人,沒有親戚眷顧,真好。
知足吧,你們大姨每月來一次,我們陳伯天天來。
這里的山路十八彎,這里的車禍九連環……
陸子安忙活了四十來分鐘,身上倒還真出了點汗,也不覺著冷了,這衣服薄是薄了點,但是有個好處就是非常寬松,腰帶系緊后又合身又舒適,尤其袖子很舒服,一點也不影響行動。
“我覺得子安哥你這衣服倒是挺好的。”沈曼歌若有所思:“這樣的衣服如果能做成日常款,肯定挺舒服的。”
“嗯,我也這么覺得。”陸子安挑眉一笑:“你改天琢磨下,如果你真做出來了,我第一個捧場。”
沈曼歌微微一笑:“如果我做出來了,我就送你。”
“嘖嘖嘖!”鄒凱搖頭嘆道:“這空氣又酸又臭,我身上的芬芳都壓不住了,我出去透透氣!”
沈曼歌臉微微一紅。
陸子安身上這衣服,其實是工匠最常見的短打,與文人的寬袖長袍不同的是,他們的衣服更講究實用方便和舒適,對外觀并沒那么在意,材質也就是普通的棉麻,不是什么綢緞制作的。
至少,以鄒凱的眼光來看,這衣服就跟古裝劇里的店小二差不多,只是陸子安身材備棒,顏值又高,加上氣質還非常清雅,整個看上去……
嗯,店小二的升級版,像個微服出巡穿了店小二衣服的皇親國戚。
當外邊敲響鑼以后,陸子安便走了出去。
他與其他人會合之后,這區別一下就明顯了。
主要還是看顏啊,這衣服真不是什么人都能穿出陸子安這般瀟灑風流的,襯得陸子安跟一鶴立雞群似的。
所有人在院中列好隊,與陸子安身著相同藍色衣服的其他四名男子也走上前來。
這四人都是年紀四十左右的壯年男子,身材魁梧,撐得衣服鼓鼓囊囊的。
陸子安面色平靜地與他們點了點下顎,算是打了個招呼,這四人雖然有些疑惑竟然不是陸建偉而是他這么年輕的兒子,但是也沒表現出來,平靜地與他并肩而立。
在陸子安前面的兩隊木匠便都各自向邊上退后一步,側身而立,朝他望來。
站在最后一個的,正是久未見面的陸皓。
他瘦了一大圈,面色煞白,還有些泛青,也不知道是凍的還是病了。
但是看得出,他很緊張,額上甚至還滲了些汗,眼睛緊緊地盯著陸子安,張了張嘴想說話卻又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再沒了從前那囂張的氣焰。
陸子安面無表情地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沒說,平靜地收回了視線。
陸皓有些失落,卻又不由自主地吁了一口氣。
不求有功,但求無過,只要安安穩穩地過了魯班會就行。
“咚!”沉悶的鼓聲敲響,然后越來越急,越來越快。
陸子安深深躬身行了一禮,抬步向前。
在陸皓緊張又恐慌的眼神里,他們錯身而過。
沒有鄙夷,也沒有針對,陸子安平靜的仿佛兩人從來沒有過任何恩怨一般。
陸皓甚至頓了頓才回過神跟了上去,整個隊伍在他身后一道換了一個順序,然后正式邁入大殿。
大殿里燒著火龍,所以進入大殿后就不冷了,很多人臉色都恢復了不少。
走十步,一頓,念一句贊詞。
再走十步,回身行禮,眾人回禮后繼續前行。
這個過程其實頗為枯燥無味,贊詞極為繁復,聲音低沉而悠長,聽得人昏昏欲睡。
沈曼歌有些遲疑地道:“怎么暗紅色衣服的人這么少啊,才三個人?”
旁邊的瞿哚哚哦了一聲,嘆了口氣:“那是解匠,解匠其實挺厲害的,也是最勞累的手藝人之一,通俗點的叫法,是鋸板匠。解匠把樹斫倒后,會根據需要用斷鋸把大樹斷成一段段的木頭,然后再把木段解散成一塊塊的木板,技藝精湛的,可以做到不浪費一點點木材。”
而如今有了電鋸,解匠逐漸退出了舞臺,剩下的這些要么轉行要么也有了兼職,不是專干這一行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