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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3章 光說不練假把式

  見所有人都看向他,應軒怔了怔,但還是很冷靜地道:“沒有,我沒有學過景泰藍。”

  老師傅點了點頭,面帶微笑:“可能小友不太了解,其實景泰藍的創新,我們都有實踐過,但整個工藝留給人們的印象,卻是茍延殘喘,奄奄一息,這是為什么你知道嗎?”

  應軒搖了搖頭。

  景泰藍工藝作為“皇家絕技”,它從誕生時起就與普通老百姓的生活有著遙遠的距離,發展至今,這種隔膜依然存在。

  隨手拿起旁邊的一個景泰藍銅胎遞了過來,老師傅笑了笑:“像這件器物,光掐絲就要忙上幾個月。”

  看著這銅胎上的掐絲花紋,一根根一毫米左右的銅絲被加工成了一個個波折起伏的云紋形狀,密密麻麻地排列在銅胎上,足有上千個。

  而這,還只是其中的一種花紋。

  “掐絲只是其中一道比較輕松的工序,完成后還要放入600℃800℃的高溫爐中燒焊,要燒兩遍才行,然后再是酸處理,處理完以后才能進入點藍上色階段。”老師傅伸出手,讓眾人能夠看清他那雙變了形的手指:“酸處理的過程說起來簡單,就是把銅胎放入水中后一直不停地沖洗,但是我們的雙手因為常年泡在水里,關節都變了形,一到變天就特別疼。”

  那雙手的確傷痕累累,而且各種開裂。

  但這并不稀奇,許多傳統工藝都很辛苦,累不累什么的,基本沒太多匠人會在意。

  他們在乎的,是文化得到傳承的那種心靈的愉悅感。

  “其實累不累的,做了一輩子了也無所謂了,我一個半截入了黃土的人,沒什么怕疼的。”老師傅步履蹣跚,手用力一揮:“但是小先生,景泰藍不比你們木雕,要是我能有你這樣的后生愿意跟我學,我再累都不怕!可是,如今在全國,國家級的景泰藍工藝美術大師……一共才四個。”

  這個比例,真是聞者心酸。

  “就拿北亰來說,現在做景泰藍的,五十來歲都算是年輕人。”這樣的情形,不由得老師傅不憂心忡忡:“在這樣的情況下,我倒也是也想創新啊,但是我們跟不上潮流,潮流說得清啊,也許今天流行的,過陣子不流行了,而我們做一件景泰藍,少則一兩月,多則大半年,流行哪里會等我們?”

  也許,東西沒做完,這玩意就已經不流行了。

  很顯然,景泰藍技藝在傳承上已經陷入了危機。

  這和第三次玉厄甚至沒有可比性,景泰藍的危機甚至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想到法子的。

  它的延續需要一代、甚至數代人的堅持。

  “既然是這樣,那更要創新啊。”應軒費力地解釋著:“景泰藍不僅工藝繁復,生產周期長,造價高,而且產品實用性也很差,這些條件,全都制約著它在市場上的發展,在這樣的情況下,更要努力鉆研新的出路,但是我看了所有的展覽品,這些花紋和形狀什么的,基本沒什么太大的變化啊,千篇一律的感覺。”

  也許會有很多人驚艷于景泰藍深厚的歷史文化積淀,但是卻極少有人愿意掏幾十萬來買一只精工細作的景泰藍的瓶子。

  更何況全都一樣的,天天看,總會膩的。

  就好像你偶爾吃一頓海鮮,會覺得,啊,超級好吃,但你天天吃,頓頓吃,總有一天會膩的。

  話糙理不糙,應軒的話雖然說得不好聽,但也確實是大實話。

  在場諸人面色有些難看,但還是不得不贊同他的說法。

  “你看,這福祿壽禧、花鳥魚蟲,甚至連顏色都差不多,怎么吸引人呢?物以稀為貴,如果一件工藝品能夠做到獨一無二,我想它的價值必然會大幅提升。”

  泰霄眾人循著他的手指的方向看去,的確,大片的工藝品,花紋形狀都沒太大的起伏,單獨看一個非常美艷,但放一起以后,并沒有特別出挑的。

  長期沒有新血注入,也沒有任何創新,一直吃老本,能不“茍延殘喘、奄奄一息”嗎?

  因為陸子安始終都是噙著淡淡笑意在傾聽,眾人到現在也終于明白他們的師徒關系不一般,也開始認真地看向應軒。

  “那應先生對此有何高見呢?”某位高層非常誠懇地看著他:“愿聞其詳。”

  應軒想了想:“首先要立足于根本吧,景泰藍目前最大的問題,就在于曲高和寡,太高雅了,普通人買不起,買得起的呢,買回去也沒用,我覺著,最好是設計一些日常用品,比如說茶葉罐啊收納盒啊什么的,用來做禮品也不錯啊。”

  一說起來,應軒逐漸來了靈感,伸手拿起一個小瓶子:“從長遠來看,景泰藍要想有長期的發展,還是得迎合一下市場需求,只有有人使用的產品,才是有生命力的產品。”

  不管是怎么用,先得確實有人需要。

  光靠著少部分人對傳統文化的憐惜和愛護,賣幾件產品維持著周轉,這有什么意義?

  見他們還準備再討論,老師傅出言果斷地道:“光說不練假把式,小先生演示演示?”

  現場為之一靜,然后所有人都來了精神。

  “對啊對啊,應先生年輕有為,對工藝的了解和認知也……”

  “應先生極富才華,想必……”

  “尤其又有陸大師的專心指導,肯定……”

  各種高帽子,瞬間把應軒給堆懵了。

  不是,說好的只是互相探討呢?

  為什么畫風突變啊?

  “不是……我……”每次當他想開口否決,就有人迅速吹捧,把他后邊的話兒給堵回去。

  應軒欲哭無淚地看著笑吟吟站在一旁的陸子安,忽然就明白了為什么自從他搭腔之后師父就再也不吭聲了。

  是他蠢啊,他是真的蠢!

  這簡直是挖了坑給自己跳啊,難怪師父完全不說話了!

  “師父……”他求救地看向陸子安。

  陸子安笑瞇瞇,云淡風輕地道:“既然大家都這么說,那你就試試看吧。”

  不是吧?

  應軒趕鴨子上架,被推到工作臺前都有些回不過神來。

  完全沒底啊!不是,他壓根不會做啊!

  “師父……”救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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