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阿姨?
順著丁若煙的實現,陳耕看到一個20出頭、也有可能二十三四的女孩正端著盆從屋里面出來:人家比你也大不了幾歲,你叫人家阿姨?!小心會挨打你知不知道?
但這位“陳阿姨”似乎并沒有生氣的意思,看到丁若煙,她立刻開心的跟丁若煙打招呼:“若煙你來了?我爸剛剛還說呢,有段時間沒看到若煙丫頭了……這幾位是?”
直到這個時候,這位陳小姐似乎才注意到丁若煙身旁的陳耕和他身后的兩個外國人,以及他們身后那幾個一看就是在政府工作的人,不由得有些詫異,等她從人群中看到了街道辦事處的幾張熟悉的面孔時,臉色頓時就變了。
“陳阿姨,這位是我陳耕哥哥,他剛從美國回來的,”丁若煙似乎并沒有發覺她口中的“陳阿姨”的異狀,熱情的說道:“我帶他來吃咱們首都的特色小吃……嗯,這位是斯坦森先生,這位是拉萊福特先生,他們都是我陳耕哥哥的保鏢,至于這幾位,嗯,都是我爸他們單位的同事。”
說完,不等“陳阿姨”開口,丁若煙就熱情的給陳耕介紹道:“陳耕哥哥,陳阿姨是‘小腸陳’第三代傳人陳爺爺的女兒,陳阿姨從小就跟著陳爺爺學習做鹵煮,陳爺爺都說陳阿姨有了七成他做鹵煮的本事。”
原來是這樣!
陳耕這才算是明白過來,這不就是“小腸陳”的第四代傳人陳秀芳女士么。微笑著向陳秀芳點頭:“陳小姐您好,我叫陳耕,接下來要麻煩您了。”
“不客氣不客氣……”
陳秀芳慌亂的連連擺手,她從來沒被人用“小姐”這個聽上去就很貴氣的稱呼招呼過,一時間心里又是欣喜,又是不好意思。
更別說在知道陳耕身后的那兩個外國人居然是他的保鏢之后,心中對陳耕的身份已經已經有了個大致的猜測:這個對人很客氣的陳先生,大概就是旅居美國的華人華僑吧,而且是混的很不錯的那種,否則也不可能養的起洋人保鏢……她雖然沒出過國,可自己的父親陳玉田畢竟是從舊社會走過來的,聽的、見多了,這些年也沒少給自家閨女說。
只是在欣喜和不好意思之余,她又下意識看了一眼向陳耕身后的那幾個政府工作人員,不由的暗自擔心起來:說起來,雖然自家的這個“小腸陳”已經開業有一段時間了,可老父親還是在國營飯店里上班,自己這個小店現在還是標準的“黑店”,雖然街道辦事處的同志對于自己和父親在下班后做小生意的事情一直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就當看不到,可這位陳先生可是外國人……
一時間,陳秀芳心里還真有幾分心亂如麻。
國安的那位一臉憨厚的自稱老王的同時小聲的對街道辦的同志說了幾句,街道辦的同志連連點頭,然后滿臉堆笑的對陳秀芳說道:“陳秀芳同志,你看,陳先生呢剛從海外回來,能不能給大家說一聲,讓大家禮讓一下外賓?”
不用街道辦的領導說,陳秀芳也意識到了不妥:在聽說來了幾個老外的消息后,不管是正在排隊等著吃鹵煮的,還是已經吃上了的,此刻全都跑出來瞧熱鬧——按說首都人民見多識廣,還不至于為了幾個老外這么“興師動眾”,可這會兒不是剛剛改開,外國人還不怎么敢來么,在普通老百姓的眼里,外國人還是稀有物種,能來吃鹵煮的外國人,那更是稀有物種當中的稀有物種了。
這話即是說給陳秀芳聽的,也是說給正在排隊的那些老饕們聽的,言外之意:大家聽到了就趕緊給外賓讓個位。
我們必須得承認,這個時代的國人的覺悟就是高,聽說這個年輕的、高大帥氣的小伙子是海外華人,正在排隊的人群呼啦一下給陳耕讓開了位置,甚至有幾位,直接端起碗來稀里嘩啦的一陣猛刨,不到半分鐘就把至少半碗鹵煮吞了進去,準備給陳耕一行人騰位置,在這個過程中沒有一個人表示不滿,大家都覺得只是正常的,最多只是用好奇的目光看看陳耕和斯坦森、拉萊福特。
陳耕猶豫了一下,還是應了,他一邊往前走一邊非常不好意思的沖大家拱手,張嘴就是一口流利的堪比央視播音員的普通話:“不好意思,給大家帶來麻煩了,為了表示我的歉意,也算是我第一次見到諸位老少爺們的一點心意,今天大家的鹵煮算我頭上,大家千萬不要客氣。”
聽到陳耕這話,現場正在吃鹵煮和正在排隊燈鹵煮的老少爺們們和陳氏父女全都愣住了:今天這外國人請客?
實話實說,首都的老少爺們們也算是見多識廣了,可老外請大家伙兒吃飯,這還是頭一遭……這是答應呢還是不答應呢?
眾人的目光齊刷刷的落在了那幾個一看就像是干部的家伙的身上。
外交部、國安以及街道辦的同志也愣住了,和吃鹵煮的老少爺們們遇到的問題一樣,他們雖然以往也接待過外賓,但從來沒遇到過出來吃鹵煮這種街頭小吃的外國人,更沒遇到過請大家伙兒一起吃鹵煮的外國人……
答應?這似乎不符合規定;
可拒絕?大家也明白陳耕的意思:因為他的插隊打擾正在排隊吃飯的群眾了,他是用這種方式來表示自己的歉意……
那問題來了,誰能告訴我這可怎么辦?
就在這個時候,一直在灶前忙活的那位頭發花白、但精神非常好的老爺子開口了:“陳先生,二環邊上的那個美國汽車拆解廠是不是您的?”
“嗯,那是我和華清大學合作的項目。”陳耕點點頭,心里卻有些意外:陳老爺子怎么知道自己的公司?
“我就說您的名字我聽著熟悉呢,”陳玉田老爺子一拍大腿:“陳先生,您也別客氣了,今天您這碗鹵煮,老頭子我請了!”
陳玉田老爺子這話一出口,大家、包括陳耕都是齊齊的一愣:這又是什么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