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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八章 惡作劇?

  一覺醒來,洗完臉去作業區換班,赫然發現吳偉頭上、臉上和身上全是灰。

  “吳哥,你篩沙子了?”韓朝陽回頭看看他剛放下的鐵锨,把他拉到一邊問。

  吳偉撣撣灰塵,輕描淡寫地說:“他們年紀跟我爸差不多大,他們干得滿頭大汗,我在一邊看著像什么樣。反正閑著也是閑著,就幫著干了一會兒。”

  知道你工作積極,沒想到會這么積極!

  現在好了,你開了個“好頭”,如果我不干會更不像樣。

  韓朝陽郁悶到極點,悻悻地說:“吳哥,你不是在幫人家干,你是在搶人家飯碗!他們是按天算工錢的,你幫他們多干一天的活兒,他們就要少干一天,就會少拿一天的工錢!”

  “但現在不只是工錢的事,專案組正在等我們這邊的物證,早點篩完、早點取到證,案子不就能早點破。”

  “關鍵是這堆黃沙里要有物證!”

  “有沒有不篩篩怎么知道?”

  “好吧,現在輪到我了,你趕緊去洗洗休息。”

  目送走“工作狂”,韓朝陽回到作業區找了副手套戴上,旋即順手拿起鐵锨,只能跟“工作狂”一樣幫著往輸送帶上鏟篩好的沙子。

  “韓警官,一看見就知道你沒干過這活兒。”

  “什么叫一看就知道,劉師傅,別看我現在當警察,其實我是在農村出生長大的,以前在家干過活。”

  劉師傅忍不住笑道:“你這架勢不對,就算在農村長大的估計也沒干過重活兒,吳警官干活是一把好手,像你這樣干一會兒手上就要起泡。”

  “他是城里人。”

  “怎么可能!”

  “怎么就不可能,”韓朝陽看著他們的樣子,換了一個握鐵锨的姿勢,學著他們的節奏一邊鏟沙子一邊笑道:“不過他當過兵,在部隊可能沒少干活兒。”

  “這就難怪了,抗洪救災,不就是他們上嘛。”

  鏟沙子算不上重活兒,一鐵锨鏟不了多少,但時間一長雙臂卻受不了。

  韓朝陽干著聊著,不一會兒雙臂就開始酸痛,急忙換“工種”,去對面幫著推晃鐵篩。

  今天上午邪門了,一連篩了兩個多小時,就篩出一堆形狀各異的鵝卵石,沒篩到其它異物。韓朝陽越篩越郁悶,干脆跑到一邊撥通吉隊的手機。

  “朝陽,什么情況,是不是篩出什么了?”

  “報告吉隊,暫時沒篩出有價值的物證。我是想問問被害人到底是怎么死的,身上有沒有鈍器傷,這邊篩出一大堆石頭,有小的鵝卵石,也有大塊的。如果被害人顱骨有損傷,那些大塊石頭完全可能是兇器。”

  全市公安系統那么多民警,憑什么你小子最帥!

  正忙著走訪詢問的吉副中隊長,一想到風頭正勁“最帥警察”這會兒肯定是灰頭土臉,不禁笑道:“被害人顱骨無損傷,從頭到腳都沒有鈍器傷,他是被勒死或掐死的,所以那些石頭你就不用管了。”

  “行,您說沒價值那就是沒價值,我這就讓工人清理掉,省得堆這兒礙事。”

  “你看著辦,慢慢篩,等你們的消息。”

  語氣中居然帶著幾分調侃,甚至帶著幾分嘲諷!

  人在屋檐下,勞資認栽。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你們有本事以后別要燕東分局尤其中山路綜合接警平臺協助。韓朝陽暗罵了一句,正準備回去繼續篩沙子,分局最厲害的經偵民警、最年輕的中隊長何義昌突然打來電話。

  “朝陽,聽說你又上專案了,又要立功了!”

  同樣是調侃,不過聽著順耳朵了,韓朝陽忍不住笑道:“何隊,您既然知道我又上了專案,那肯定知道我正在干什么。篩沙子,篩一大堆像金字塔似的沙子,不知道篩完要到猴年馬月,您認為干這個能立功?”

  “如果篩出兇器,兇器上正好有兇手的指紋,你小子想不立功都不行。”

  “關鍵被害人是被勒死或被掐死的,如果是被用繩子勒死的,繩子上能有兇手的指紋?要是被兇手用雙手掐死的,那指紋的事想都不用想。”

  剛榮立二等功回來就攤上這事!

  篩沙子而已,就算能篩出關鍵物證,他一樣別指望立功受獎,畢竟相比其它工作,他現在干的工作既重要又微不足道。

  何義昌消息靈通,豈能不知道他和吳偉被高新區分局當成了“出氣筒”,強忍著笑問:“專案組領導對你們怎么樣?”

  “挺好,一天打十幾個電話問進展。前天還管飯,昨天和今天好像搞忘了,我們現在是自己管自己。”

  “高新區分局也太地道了,居然連飯都不管。”

  “命案必破,領導的精力全放在破案上,哪會想現在小事。”

  心態挺好,居然有心情開玩笑。

  何義昌又笑問道:“連飯都不管,這么說加班費也不用提了。”

  “他們不管,所里管;他們不給加班費,所里給。”韓朝陽一屁股坐到身后的腳手架鋼管上,晃著腿優哉游哉地說:“劉所給我們打過電話,說我們算出差,不管篩多少天,全按出差標準給補助。”

  “這還差不多,給你打電話沒別的事,就是想跟你說一聲,理大女大學生深陷網貸的情況基本搞清楚了,市局經偵支隊受理,已立案偵查。從今天開始沒你什么事,一樣沒我什么事。”

  “她人呢?”

  “朱曼?”

  “嗯。”

  “繼續上學,她父母過來了,學校領導做她父母工作。血濃于水,她父母也不是真不管,只是因為網貸的事被她傷透了心,剛跟親朋好友借了點錢,幫她把學費交上了。她自己也知道錯了,梨花帶雨地說要痛改前非,好好上學,將來找一份好工作好好孝敬父母。”

  市局經偵支隊立案偵查,這意味著她……確切地說她父母不需要再幫她還那么多錢。

  “她比你想象中‘堅強’。”

  提起這個何義昌就覺得好笑,解釋道:“她發現債務像滾雪球一般越滾越多時,就開始想方設法自救。一邊繼續在各平臺頻頻借錢,以貸養貸;一邊在網上尋求解決辦法。最終加入了一個‘志同道合’的QQ群,說出來你可能不敢相信,群里有700多個跟她情況差不多的借貸人。

  這些人認為他們是‘弱勢群體’,靠著現金貸生活,幾乎全輾轉于幾十個平臺,少的欠債二三十萬,多的欠近百萬元。他們賭現金貸平臺扛不住,指著現金貸平臺倒閉,不必還錢。

  集思廣益,想各種辦法賴賬。我看過群聊天記錄,居然有人說想不還錢,可以詐死。比如寫一份遺書,說自己不活了,來生再還他們的錢;還有人打算用紅水筆在手腕上劃幾下,說要割腕自殺……”

  “居然有這樣的事!”

  “天下之大,無奇不有。”何義昌輕嘆口氣,接著道:“每天上午9點、下午3點和晚上7點,這個幾百人的大群都會被準時激活。群主的網民叫三哥,一出場就帶節奏,往群里丟幾個口令紅包,號召群友‘堅決不還錢’,‘就是不還錢’!

  群成員就這么被動員起來,一個個情緒高漲,有的說‘我就是不還錢’。有人一遍遍刷‘死扛到底,網貸都要喊我聲爹’。紛紛表態,打雞血,喊口號,組織抵抗。總之,他們的邏輯就是:一哭二鬧三上吊,就會有人同情他們。”

  韓朝陽反應過來,一臉不可思議地問:“這么說這個賴賬群是她堅持下來的精神支柱?”

  “可以這么認為,暑假這兩個月她一直在市里的一家小飯店打工,一有時間就登陸QQ水這個群。”

  “這太夸張了,竟然有這么多人從網上借錢。”

  “也不算夸張,更夸張的你見過,我們上次一起抓的那個比他們夸張多了,專門坑網貸平臺,而且坑了很多,檢察院已經批捕了,估計沒七八年出不來。”

  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別多。

  韓朝陽沒之前那么同情深陷網貸的理大女生朱曼了,掛斷手機正準備去繼續篩沙子,本應該休息的吳偉又跑了過來。

  “朝陽,如果你是兇手,你會在什么情況下把被害人的尸體扔這兒?”

  “什么意思?”

  “換位思考,一起想想唄。”

  他這兩天兩夜快得魔怔了,腦子里全是案子。

  韓朝陽已見怪不怪,看著沙丘沉吟道:“如果想毀尸滅跡,把尸體直接扔河里也比埋在沙堆里強,畢竟埋沙子里遲早會被發現,起不到毀尸滅跡的作用。”

  “可以扔河里,不知道會漂到什么地方,就算尸體被發現公安機關也很難確認第一現場位置。可以挖個坑埋掉,甚至可以找點汽油焚燒。可兇手偏偏把尸體埋在沙堆里,這說明什么問題,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兇手可能根本沒想到毀尸滅跡,可能這里就是第一現場,作完案之后把尸體往沙堆上一扔就走了,裝載機司機可能沒看見尸體,往大車上裝沙子的時候從另一個角度鏟,上面的沙子正好流下來把尸體蓋上。也可能吊車司機和船上的人沒看見,直接把沙子往岸上卸,幾斗子沙子往上面一倒,一樣會流下來把尸體蓋上。”

  “我也是這么想的,這里很可能就是第一現場,走訪詢問的重點應該放在這一片。”

  吳偉拍拍鋼管,眼神意味深長。

  韓朝陽意識到他想讓自己提醒專案組領導,可是他能想到專案組領導會想不到嗎?

  韓朝陽不想打這個電話,又不想打擊他的積極性,故作苦思冥想了片刻,突然道:“吳哥,其實還有一種可能。不知道你小時候有沒有鬧過惡作劇,反正我小時候沒少鬧。”

  “什么意思?”

  “尸體可能最初出現在其它地方,被兇手或其他什么人故意運到這里,故意埋進沙堆。可能是為了惡心甚至報復侯老板,也可能什么都不為,就為好玩。”

  “這一帶平時只有拉砂石的大車,就算周圍的村民閑逛也逛不到這兒,換句話說,兇手不太可能把被害人騙到這砂石廠里下手。不過這一帶倒是個拋尸的好地方,人少,短時內不容易被發現。”

  “你覺得我的分析有道理?”韓朝陽忍不住笑問道。

  “有惡作劇的可能,”吳偉眼前一亮,緊抓著他胳膊說:“如果不是惡作劇,那就很難解釋尸體怎么會出現在這里。旁觀者清,當局者迷,專案組不一定能想到這種可能性,我覺得你應該給騰大打電話匯報,給騰大提個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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