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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九十七章 新年(四)

  刑警隊是分局所有基層所隊中平均年齡最年輕的單位,年輕的指導員很精明,推諉歸推諉,但審訊起嫌疑人卻很認真很細致。只要他認為有疑點的問題就會反復問,變著法問。

  戴力實不是配合,而是非常配合。

  有問必答,老老實實,供詞全能對上。交代的一些問題,生怕張旭剛不相信,甚至列舉出時間、地點和證明人,以便刑警隊去查證。

  審訊結果可想而知,張旭剛連筆錄都沒讓戴力實檢查有沒有出入,都沒要求戴力實簽字摁手印,起身走出辦公室,等韓朝陽一出來就笑道:“看來他潛逃期間沒作案,沒再次作案就不歸我們管。辦正事要緊,我也不留你和小孫吃飯了,把人帶走吧。”

  “張指,您不能這樣,不管怎么說他也是個在逃人員。”

  “我知道他是在逃人員,不然能費這個勁兒審,但人是你抓的就是你抓的,成績是你們義務巡邏隊的,這個功我們不能搶。知道你很忙,早點走吧,我送送你們。”

  這哪是送,這是掃地出門!

  花園街派出所不收,刑警二中隊不管,韓朝陽沒辦法,只能把戴力實帶上車,硬著頭皮去分局。

  趕到分局,已是上午10點半。

  韓朝陽讓孫國康把人帶進值班室,先跑到指揮中心。

  本打算先向頂頭上司匯報,沒想到杜局正坐在決策室里喝茶。

  聽完匯報,杜局放下茶杯問:“劉建業不管,二中隊也不管?”

  “杜局,劉所不是不管,他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平時警力那么緊張,春節期間警力更緊張,就這么把嫌疑人送過去,他再送嫌疑人去看守所,看守所絕對不會收。戴力實嫌家里冷清,嫌村里沒人待見他,肯定不會在家呆,您讓劉所從哪兒抽調人去監視?”

  這既是推諉,更是一個很現實的問題。

  嫌疑人已經跑過一次,如果再跑第二次這個笑話就鬧大了。

  讓看守所收押只是一個電話的事,可要是嫌疑人死在看守所怎么辦,嫌疑人的那些親戚現在對嫌疑人是不聞不問,等嫌疑人死在看守所就不一樣了,很可能會來分局鬧,要求分局給個說法,其實是以此訛錢。

  這樣的事不是沒發生過,杜局越想越頭疼。

  邢主任同樣清楚這是一件很棘手的事,低聲道:“杜局,讓花園街派出所接手,花園街派出所一樣要把嫌疑人往看守所送,看守所一樣不會收。要不先送嫌疑人去醫院檢查一下,看醫生怎么說,如果確實不適合收押,那就再想辦法。”

  “先這么辦吧。”杜局微微點點頭,轉身道:“朝陽,嫌疑人是你抓獲的,你負責到底,帶嫌疑人去六院檢查吧,既離你們警務室近,醫療條件也比定點醫院好。”

  就擔心砸在手里,沒想到真砸手里了!

  韓朝陽頭大了,可領導都這么說了,只能答應道:“是,我先帶嫌疑人回去,請六院水平最高的大夫幫著檢查。”

  “公務卡你有的,該檢查的項目都檢查一遍,檢查完之后直接把發票拿過來,我幫你簽字。”

  幫我簽字,這是幫單位辦事好不好!

  一提到報銷,一提到公務卡就郁悶,對于公務卡消費,想說愛它真不容易。

  比如花園街派出所的梁隊,有一次去外地抓捕嫌疑人,回來又遇到一個案子,忙得焦頭爛額,沒時間向財務履行報賬手續,造成他的公務卡出現逾期還款記錄。公務卡其實就是信用卡,這件事讓他有了一個不良征信記錄,直接影響申請房貸。

  還有出差辦案,一些邊遠地區甚至一些小城市的商戶不具備刷卡條件。而出門在外,有的消費、開支卻迫在眉睫,商家沒pos機,甚至沒有發票,只能民警先墊現金,回來報銷一堆麻煩。

  最讓人窩火的是,按時報賬了,卻因為財務的原因造成無法及時報賬還款。而逾期還款記錄是無法通過行政手段消除的,單位出具證明說明情況都沒用,一旦形成個人不良征信記錄,對車貸、房貸就會造成影響,并且這個影響是終身的。

  韓朝陽真不想用公務卡,寧可去定點醫院也不愿帶嫌疑人去六院,但領導的話就是命令,立正敬禮走出決策室,想想又回頭問:“杜局,如果檢查出病情很嚴重,需要住院治療怎么辦?”

  “嫌疑人有沒有社保?”

  “他連工作都沒有,哪有社保。”韓朝陽頓了頓,又補充道:“不光沒交社保,甚至連合作醫療都沒上,看病花多少錢就是多少錢,一分都沒得報。”

  杜局也沒什么解決方案,沉吟道:“先檢查吧,檢查結果出來再說。”

  “是!”

  跟兩位領導道別,跑到樓下,叫孫國康把嫌疑人帶上車。

  孫國康糊涂了,不解地問:“韓大,去哪兒?”

  “先回去。”

  “回警務室?”

  “別問了,回去再說。”

  令人啼笑皆非的是,戴力實居然也問道:“韓警官,不是說去看守所嗎,怎么又回你們警務室?”

  “你很想去看守所?”

  “我就是問問,其實去哪兒都一樣,不問了,我跟你們走。”說完之后,不等孫國康攥他胳膊就主動走出值班室,跑到警車邊拉開門鉆進后排。

  回到警務室,正值飯點。

  韓朝陽顧不上吃飯,先找比較熟悉的俞主任幫忙。

  一下午別的事都沒干成,就這么拿著一堆單子帶著戴力實跑來跑去做檢查。因為走了“后門”,效率比較高,檢查結果4點半基本上都出來了。

  俞主任請幾位初一值班的醫生一起會診,甚至讓戴力實回避,把韓朝陽當成親屬談病人的病情。

  “……血液檢查尿素氮、肌酐增高;血紅蛋白只有76gl,并且白細胞偏高;尿液檢查結果也不容樂觀,蛋白尿,尿比重在1.018以下,而且據說所說夜間尿量多于日間尿量;腎功能測定腎小球濾過率、內生肌酐清除率降低,酚紅排泄試驗及尿濃縮稀釋試驗均減退,純水清除率測定異常。”俞主任放下一疊檢查化驗單,很認真很嚴肅地說:“雖然腎穿刺活檢結果沒出來,但基本可以確診為尿毒癥!”

  “尿毒癥?”

  “嗯,他本來就患有慢性腎炎,一直沒好好治療,發展成尿毒癥很正常。”

  韓朝陽大吃一驚,追問道:“尿毒癥有沒有早期中期晚期,他屬于哪一期,嚴不嚴重,能活多久?”

  “從現在的檢查結果看,他的病情屬于中期。”一位醫生接過話茬,耐心地解釋道:“嚴不嚴重怎么說呢,尿毒癥本來就很嚴重。至于能活多久則與各種合并癥和加劇因素有關,在各種合并癥中,以合并高血壓預后最差;各種加劇因素,如感染、心衰、脫水,或治療失當,均可導致腎功能惡化,但如果能迅速糾正加劇因素,可部分扭轉病情,病人有一段相對穩定的時間。”

  俞主任摘下眼鏡,補充道:“與基礎病因也密切相關,如是慢性腎小球腎炎大概10個月,無梗阻性腎盂腎炎14個月,糖尿病腎病最差,只有6個月。多囊腎最慢,一般能堅持18個月。”

  “他屬于哪一種?”

  “無梗阻性腎盂腎炎,但現在已經是中期了。”剛才那位醫生抬頭道:“總之,病人能活多久,你可以想像糖尿病,并不死于疾病本身,而大多是死于其所引發的并發癥,比如尿毒癥肺,尿毒癥心臟病,尿毒癥腦病等等,只要不出現這些嚴重的并發癥,通過透析、腎移植可以長期存活。”“杰眾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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