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交流會進行的很順利,劉宗超他們是最后一組,聽見前面有幾組都不太順利,很是懸了一顆心沒有放下,但是照著ppt念完之后,另外幾位省局的領導提的問題都是他們詳細討論后準備過的,也算是松了一口氣。
問題就出在王品緣上。
王品緣一直在看他們的文獻,沒有發言,但是表情還是比較滿意的。等其他領導的問題都提完了之后,直接就問了:“其他部分都沒什么問題,文獻做得很漂亮,也沒什么別的要問了,我看看……你們第三頁那個因冠心病,心絞痛送醫治療的患者,最后怎么突然決定診斷AMI的?”
劉宗超立刻就慌了,這個病例正是宋銘寫了“根據診療經驗所得結果”的部分。
他怎么知道“根據診療經驗所得結果”是根據什么經驗得來的!
看他愣了,王品緣善意的笑了笑,以為他只是因為太過緊張而一時間沒想起來,于是回頭看他的組員。
交流會講說的過程中,組長答不出來的話,是可以允許組內成員補充的。
可是底下坐著的人:崔醫生、趙靜醫生、白醫生等人更是一個都答不出來。根本沒動手做的事,怎么知道為什么突然要決定診斷這個AMI的?
王品緣到這里,臉上的笑意已經慢慢退去了,他繼續往后翻了一下文獻,一眼找到了第二個“參照患者身體情況而定”:“這個呢?第五頁的縱隔巨大腫瘤的血氣排查?不用講太多,說明一下怎么考慮到二氧化碳出溜就行。“
劉宗超:“……”
他完全懵了。
全場氣氛凝固了,王品緣的氣壓也越來越低,肉眼可見地臉色變了。
他不知道為什么這兩個診斷這么重要,以至于王品緣突然完全推翻了對他們的贊許,直接把文獻往地上一扔:“狗屁,狗屁不通,這文獻誰寫的?劉繼海帶出來的?他在干什么,我要開除他。今天你們不說出這些數據怎么來的,一個都別想走!”
劉宗超直接急冒汗了,求情說:“王局,對不起,有些前期準備工作我們沒有做好,今天我們組有人沒來,這些資料是他負責整理的,我們把他叫過來。。。。。。”
“放屁!”王品緣聲如洪鐘,震得窗戶都在跟著哐哐作響:“急診科的醫生,親自做的文獻,這兩個診斷怎么回事不知道?這是很難的問題嗎?你們一個個的都不知道答案,這就是問題!在哪里找人寫的文獻,你們不說,我今天就耗在這里了。我工作了這么多年,走訪過這么多地方,參加過那么多場交流會,水成你們這樣的醫生,真的是我第一次見!”
另外三個領導沒有一個人敢勸。本來就是周日,也不存在耽誤工作的說法,王品緣脾氣上來了,直接坐在這里不走了,罵到后面居然頗有幾分氣定神閑的意思,還訂了外賣讓手底下的人送過來。
劉宗超偷偷發消息讓人聯系了市衛計局的一位副主任,甚至還驚動了主辦方的幾位領導,但是這些人沒有一個能勸動王品緣。
王品緣鐵了心要擰一擰這種歪風邪氣。
這種事情太過匪夷所思,居然是市里首屈一指的中心醫院,急診科能做為參加交流會代表的主治醫生干出的事!
看到宋銘出現,和他同一科室的人都激動了起來,像是死氣沉沉地木頭玩具被上了發條,陰沉沉的氣氛一掃而空。
大概是今天進進出出的人多了,宋銘跟著李木槿進門時并沒有引起領導們的注意,直到他清清淡淡的開口的時候,全場的注意力才重新被吸引過去。
“喲,搬救兵來了啊?”王品緣意味不明地用鼻子哼了一聲,沖他點點頭,“來了就上去吧。”
宋銘看了一眼投影屏,上面放著的是上個答辯組留下的幻燈片,于是低頭想要退出,在桌面找一下他們組的,卻被另一旁的一個女領導阻止了:“都這么晚了,你們自己寫的文獻應該自己有數,幻燈片就不用了,直接這么講吧。”
女領導抱住手臂,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她名字叫吳凡,三十出頭,同樣也是省醫療保障局的領導,在工作上,她的態度和王品緣是一致的。
旁邊劉宗超他們都聽出來了,這是個下馬威。領導們擺明了已經不相信,這個文獻是他們自己寫出來的,打算也用這個去嚇一嚇宋銘。
臨時沒有ppt的說明,如同通知離上臺只有一分鐘的臨稿演說家,他需要脫稿演講一樣!
宋銘頓了頓,說了聲:“好。”
隨后,他問記錄組的工作人員:“有記號筆嗎?”
記錄人員給了他一支記號筆。
宋銘轉身往白板上寫字。
七個關鍵病例,十二個治療方案,三個備選藥劑組合。
這是幻燈片里的精華,也是支撐起整個文獻內容可行性的資料數據。
宋銘的字仿若原版印刷體,工工整整,在他寫完最后一個關鍵病例的治療方案的時候,所有領導已經調整了坐姿,開始全神貫注。
這個年輕醫生的肚子里是有貨的,他對文獻內容的熟悉程度,至少證明了他才是真正的文獻編寫參與者!
宋銘寫完后,幾乎沒有經過任何停頓,直接按照他制作ppt的思路順下來,闡述了整個文獻的內容。他吐字清晰,邏輯流暢,一點卡頓都沒有,四五分鐘就簡明扼要地把文獻中的重點說完了。
這個時候就能看出用工與否的差別,劉宗超上來的時候照著ppt念,而宋銘有詳有略,直切重點,遇到領導容易提問的重點部分會特別詳細的講一講,仿佛不是來說明,而是來授課答疑的一般。
宋銘講完后,放下手中的記號筆:“我說完了,請各位領導指正。”
室內完全沉默了。
“嗯。。。。。。挺好的,我們要問的你都已經說了啊。”吳凡變得和顏悅色起來,贊許地看了一眼宋銘:“珠玉在前,你認為這個文獻的意義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