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賈琮這番話,寶釵、湘云、探春幾個精明靈慧的,心里就是一聲嘆息。
很顯然,此事賈琮必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雖他張口賠罪,閉口道歉,可他心中到底想讓誰跟誰賠罪,未可知也。
想他當初和賈赦夫婦周旋時的那些手段,可見他不是逆來順受的主兒。
不過大家也都明白,之前王熙鳳那番話,同樣也不心誠。
以她的性子,面上光鮮,笑的越熱情,背地里的手段怕要使的越狠 念及此,眾人擔憂之余,卻也沒甚好法子。
因為明眼人心里都清楚,這其中絕不是只涉及今日之事,也不只是一個誤會。
賈璉失爵之事,哪有那樣容易過去,怕會要一輩子梗在王熙鳳心里。
時間越久,越難熬 只是不知道,這二人到底要怎樣斗法。
不過,想想王熙鳳霸王似的性格,看好賈琮的人,著實不多 眾人擔心之余,就聽李紈又笑道:“琮兄弟,今兒我來除了斷這樁公案外,還有一樁私事,想請琮兄弟幫忙。”
賈琮道:“大嫂有事只管吩咐。”
李紈道:“二年前,琮兄弟沒入監讀書時,蘭哥兒就跟著琮兄弟讀書習字,頗有進益,連老爺都夸了幾遭。琮兄弟入國子監后,蘭哥兒就去了學里讀書,進益就不怎么好了,老爺后來考校了兩回,也只是勉強鼓勵一番。
如今琮兄弟就回家來讀書了,蘭哥兒昨兒夜里就求我,想再來跟他三叔讀書寫字,不知能行不能行?
我知道琮兄弟如今忙,又要侍疾,又要備考秋闈讀書。
若實在沒功夫也不當緊,等過了秋闈后再說也不遲。”
賈琮笑道:“沒事,并不沖突,也不耽擱什么。明兒就讓他來吧,到這邊書房一起讀書。蘭哥兒坐得住,是個讀書種子。”
李紈聞言大喜道:“哎喲喲!如此可真是太好了!但愿他日后能和琮兄弟一樣出息!”
賈琮笑道:“必比我強,不過大嫂子還要將此事稟明老爺和學里的太爺。”
李紈道:“合該如此。”
“咳咳,嗯,咳咳”
正這時,角落里傳出一陣干巴巴的咳嗽聲。
眾人齊齊看去,就見賈環都快坐不住了,半拉屁股都抬了起來,仰著臉沖賈琮擠眉弄眼。
見他如此,旁人好笑,獨探春臉上掛不住了,喝道:“什么話不好大大方方的說?做這些鬼祟模樣給誰看?一點不尊重!”
賈環“噗”一下又癱坐在椅子上,半死不活的模樣,讓探春險些沒氣出血來。
賈琮則笑道:“環哥兒想來也一起來,記得告訴老爺就是。”
賈環這才得意起來,眉開眼笑,不過見眾人看他,又忙低下頭,自己癟嘴歪眉偷樂。
看他這猥瑣形容,探春就覺得有些絕望的窒息 見她如此,黛玉“噗嗤”一聲笑出來,勸道:“日后跟著琮三哥必能學好,前二年不是已經慢慢好了嗎?瞧你臉都青了”
湘云聞言忙瞧去,也咯咯笑出聲來。
不過其她人卻不會說什么,因為都知道賈環這樣,皆是因為背后趙姨娘熏陶的好 就算說這些是好心,探春也未必高興。
到底是她生母 公事私事說完,李紈就要告辭了,如今王熙鳳還沒出來料理家事,多是她幫著王夫人在管,清閑功夫不多。
只是見她們姊妹們有說有笑的正高興,便問道:“你們隨我一遭走還是再坐會兒?”
眾人也是好不容易才出二門兒一回,哪甘心這么早回去,便讓李紈先走。
不過探春還是強行命令賈環,乖乖的先回家 李紈叮囑了平兒要仔細看顧些,就由幾個婆子媳婦護著,帶著賈環先行回了西府。
待送走了李紈后,眾人重新落座,氣氛卻忽地變得微妙了許多。
眾人的目光,若有若無的總往平兒身上打量。
賈琮之前就從寶釵口中得知了那闕相思詞的事,這會兒自然明白她們為何這般模樣。
見平兒被打量的不自在起來,賈琮率先“發難”笑道:“林妹妹,前兒我書房里的書,可是被你翻動的?”
林黛玉聞言,俏臉登時飛起一抹紅暈,羞憤之余,小眼神閃了閃,先凌厲的看向周圍,啐道:“哪個耳報神長舌婦告的密?我再不饒她!”
眼神在湘云、探春之間徘徊。
兩人都理直氣壯的回視著,用磊落的目光表示,不是她們!
黛玉見之奇怪,又看向迎春、惜春迎春尚且茫然,惜春眼觀鼻鼻觀口,顯然也不是 黛玉又不大情愿的淡淡看向寶玉,寶玉忙賠笑臉,鄭重搖頭。
黛玉收回目光,最后落在了面紅耳赤的寶釵面上,見她如此面色,小臉兒登時沉了下來別看黛玉模樣秀美嬌弱,脾性可一點也不小,那副質問的表情,真真是 “呵呵呵!”
看著這群小兒女們的互動,賈琮真心覺得有趣。
再見黛玉此時的神態,和記憶想象中的不差分毫,賈琮忍不住輕聲笑起來。
不過卻在漸漸凝重的氣氛里顯得刺耳無比。
一時間,七八道眼神“唰”的一下盯了過來。
賈琮忍笑對羞憤瞪向他的林黛玉道:“當時墨竹院還有我的丫鬟在,林妹妹難道以為她們會不告訴我?是我先知道了,然后昨兒我才問了寶姐姐。再者,我也并無怪罪之意。”
黛玉聞言,這才反應過來,不過輸人不輸陣,并不低頭認輸,看著賈琮道:“三哥哥也不是好人,還給平兒姑娘寫相思詞!”
這個也字用的極秒,薛寶釵面上的笑容都凝了凝 “啊!”
平兒在一旁忽然中箭,驚呼一聲。
再一聽還是什么相思詞,一張俏臉早就羞成了云霞,幾無顏見人 其她人也小心翼翼的看著賈琮,想看看他的反應。
賈琮卻是一派風輕云淡,似覺得有些莫名,反問道:“我是給平兒姐姐寫了首詞,有問題嗎?”
林黛玉:“”
薛寶釵:“”
史湘云:“”
三春:“”
唯獨寶玉,對此刻賈琮的勇氣,感到無比的欽佩!
是啊!如今平兒是賈琮的丫頭,他喜歡她,有問題嗎?
再想想自己,唉 黛玉一雙眷煙眉蹙了又蹙,秋水明眸盯著賈琮看了又看,奈何還是看不出他面上有一絲羞赧,終于敵不過“贊”道:“三哥哥果真非常人!”
雖有心再調侃一二,只是這種話到底不好由她們閨閣小姐們多說,黛玉便岔開話題道:“三哥哥可還有別的詩作沒有?”
湘云也眼睛一亮,也期待道:“如今只得了兩首,翻來覆去的品讀,愛煞了也還是不夠!只盼三哥哥能再多寫幾首,唔,最好連我們也寫進詞里去,說不得也能和平兒姐姐一樣名傳千古哩!咯咯咯!”
雖是頑笑話,但也未嘗沒有幾分認真。
寶玉唬了一跳,忙提醒道:“賈琮寫的可是相思詞”
湘云聞言俏臉一紅,羞惱啐道:“詩以言志,詞以抒情。又不是只能寫相思,難道就不能寫寫兄妹之情?”
幾個女孩子吃吃笑了起來,卻也都紅了臉。
這個年紀,相思二字,還是很有幾分沖擊力的,也讓諸少女的心中多了些異樣。
這時,平兒實在忍耐不住了,問道:“怎么還和我相干,什么詞啊?”
眾人登時不好言語了,總覺得羞澀。
賈琮則笑著解釋道:“是去年我在先生家住時,剛參加完一次春日詩會,子厚給我尋來師娘釀的果酒,本以為不相干,卻不想還是醉了,醒來后心中思念太甚,便作了一首詞。
雖名相思詞,但此相思非彼相思,是思念姐姐之意。”
這鬼話也能說的一本正經,賈琮又讓黛玉、湘云等人側目。
平兒也將信將疑,想問是什么詩詞,可這會兒哪好意思問,只能先壓下心思來。
卻不妨湘云真真愛煞了這闕詞,見平兒相問,就毫不猶豫的背誦出來:
“夢后樓臺高鎖,酒醒簾幕低垂。去年春恨卻來時。落花人獨立,微雨燕雙.飛。
記得平兒初見,兩重心字羅衣。琵琶弦上說相思。當時明月在,曾照彩云歸。”
湘云念罷,西廂房內一片寂靜,好似都沉醉在這闕詞的畫面中,不愿清醒。
平兒雖和王熙鳳一般,不怎么識字,沒讀過什么書,但這闕詞只從字面上理解,就足夠讓人明白了。
尤其是那句“記得平兒初見,兩重心字羅衣。琵琶弦上說相思”,更讓她一顆心都醉了..
不過黛玉湘云等人最欣賞的句子,卻不是此句。
過了良久,探春才長嘆息一聲,道:“落花人獨立,微雨燕雙.飛真真是讓人唇齒生香啊。”
寶釵則笑道:“我更愛那句‘當時明月在,曾照彩云歸’,意境十足。”
惜春年幼許多,看著賈琮仰慕問道:“三哥哥,你怎能做出這樣的好詞來?”
眾人目光再次“唰”的一下聚焦在賈琮身上,連平兒都是如此。
雖然都是賈家子弟,可認誰也知道,人是分三六九等的。
這些姑娘公子們,在賈家哪一個都比賈琮地位高的多。
可是此刻,卻都如此欽佩賈琮。
平兒心里升起濃濃的驕傲,她依舊記得,當年賈琮還被圈在假山后不過人高的耳房時,被虐待的慘樣。
那一會兒,正眼瞧他的都沒幾個 賈琮聞言,想了想,正色道:“應該是我運氣好,所以生的好天賦才好吧。”
“噗!”
看他一本正經的這樣說,其她人都怔住了,唯獨林黛玉,剛啜飲的一口茶水,失態的一口噴了出來。
然后都顧不得咳嗽,趴在桌幾上,消瘦的肩頭劇烈顫抖著。
繼而眾人如醉方醒,一個個都大笑起來。
平兒也忍俊不禁,嗔怪的白了賈琮一眼。
哪有這樣自夸的?
賈琮卻沒法解釋,若不是他真是“運氣好”,“生的好”,他的確沒法寫出這樣的好詞來。
一陣大笑后,到底時候晚了,眾人也都有些困倦了,便紛紛起身告辭。
待送至二門前,目睹眾人被一架架馬車接上,眾多婆婦們簇擁著回返榮府后,平兒忽然有些感傷起來。
都是一樣的身份,可是這些姑娘公子們,哪一個不是集萬千寵愛于一身,周邊、丫鬟圍繞服侍著?
有個頭疼腦熱,都要勞動太醫診治。
然而身邊的這位,同樣是榮國公的子孫,可是 看他凝眉肅眼,此刻心里怕正在思量,該如何應付二.奶奶的含怒一擊。
賈琮似感受到了平兒的心思,轉頭看向她,燦然一笑道:“各人有各人的緣法,咱們以后,必會更好!”
看著他俊秀非常的臉上,洋溢著十足的自信,平兒亦被感染,注視著賈琮,輕輕頷首。
只是此刻自信憧憬的兩人怕想不到,麻煩會來的這樣快,這樣突然 ps:本來在卡文中,狀態也還不好,不過塞外沙塵兄壕賞一盟主,我也不得不逼自己一把,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