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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章 告狀

  探春小院。

  眾姊妹坐在堂屋里,面色上都唏噓不已。

  迎春嘆息道:“好多嬤嬤都是從小兒就認得的”

  聽她這般說,探春登時不樂意了,道:“你沒聽三哥哥說么,這些老嬤嬤都是藏奸的!打著家里的名頭,吃里扒外,在外面又巧取豪奪,欺男霸女,連人命都逼出了三五十條!你還為她們惋惜?”

  迎春登時漲紅臉,道:“我多咱替她們惋惜了?我我只是”

  寶釵拍了探春一下,嗔道:“你也是,二姐姐哪里是這個意思?偏你愈發護著琮兄弟了,還給人加二十數。”

  探春搖頭道:“二十都少了,他們明面上就這么多數字,暗地里只會多不會少。”

  湘云道:“這倒是實話,再想不到,平日里看起來這樣好的人,背地里竟那樣可恨。幸虧今兒被鳳姐姐給檢舉出來,要不然不定還要害多少人哩!”

  聽此言,寶釵和探春都似笑非笑,目光閃爍。

  湘云到底還年幼些,寶釵和探春卻見識的多。

寶釵是因為年長些,而探春則是平日里留意的多,想的也多  雖然沒有任何證據,但她們心里卻都認定,這件事背后八成是賈琮在推動。

  若不然,王熙鳳何須進了鎮撫司再說?

  迎春也奇道:“她們做了那么多的壞事,二嫂以前也知道,為何今兒才說?”

  探春冷笑一聲,道:“往常她哪會說?羨慕都來不及呢!這不是后面也有樣兒學樣兒,跟著一起去放印子錢生利了?”

  “噗!”

  寶釵忍不住笑出聲,擰了擰探春荔枝般的腮側,嗔道:“三丫頭這張嘴,倒是越發像顰兒了!”

  惜春卻咯咯笑道:“三姐姐是和三哥哥學哩,今兒老太太和太太可氣著了。”

  “咯咯!”

  湘云忍俊不禁,卻趕緊豎起手指于口邊,“吁”了聲,瞪道:“可不許亂說!”

  可說罷她自己又“咯咯”笑了起來。

寶釵等人則瞪她  探春感嘆不已,道:“總算熬出頭了,這一步步過來,真真驚心動魄,忒不容易了。

  還有那鳳丫頭,昨兒多可惡?

  恨不能將三哥哥吃了,我不過向著三哥哥說了幾句,她就甩臉子給我,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心里指不定準備以后怎么排擠我”

  “好了好了!”

  眼見探春紅了眼圈兒,有些劫后余生的激動和委屈,寶釵忙勸道:“都是過去的事了,再說她也不敢真對你怎樣,只是唬一唬罷了。她若真敢如何,老太太都不饒她!”

  這話,也只能當安慰來聽。

  誰都知道,如果不是今天這一出,等待探春的,必是少不了刁難。

昨兒對探春有意見的,可不止一個王熙鳳  不過探春到底性子恢宏,氣罷也就完了,又冷笑一聲道:“恰巧是她昨晚恨不能死的人,今兒救了她的清白和性命!

  若沒有三哥哥,哼,我看她這只鳳辣子,就要變成真辣子,被人丟到鍋里炒了去!”

  “哈哈哈!”

  聽她說的詼諧有趣,眾人聞言大笑。

  迎春想了想,道:“要不,咱們明兒去瞧瞧她去?我今兒瞧著,她可是被唬壞了,別生出病來。往日里,她待咱們真還不錯”

  寶釵忙勸道:“這個節骨眼兒上,大伙兒可別再生事了,老太太、太太這兩天氣不順,咱們別再添惱。”

迎春“哦”了聲后,眼神有些茫然,似在思考,老太太和太太這兩天怎么了  湘云抿了抿嘴,笑道:“我猜三哥哥快回墨竹院了!”

  寶釵、探春聞言眼睛登時一亮,迎春又疑惑道:“這又是怎么說的?”

  寶釵笑著解釋道:“鳳丫頭去了東路院侍奉大老爺大太太,可不就解了琮兄弟的圍么?再說如今鳳丫頭過去了,璉二哥卻還沒過去,琮兄弟雖說還小,但到底也要避諱才是。所以云兒才說,他就快回墨竹院了。”

  迎春聞言一想,還真是這個理兒,看著湘云驚嘆道:“乖乖,云兒,你這心眼兒可真多!這也能猜著?”

  湘云:“”

  “哈哈哈!”

  東路院,西廂。

  本來都快絕望的平兒,在看到王熙鳳奇跡般的回來后,真真喜的又哭又笑,不能自已。

  還是周嬤嬤老陳些,說是從外面回來的,要沐浴更衣熏香。

  平兒急急差人去安排,一番洗漱后,回了西廂說話。

  舊主新仆相見,雖只一日,卻恍似隔生。

  千言萬語,不知從何說起。

  沒開口,兩人又都流下淚來。

  “奶奶”

  平兒既驚喜又擔憂還有些委屈的看著王熙鳳,哽咽道。

  王熙鳳也落淚,道:“往后叫我二.奶奶,別再這樣叫了。”

  加一個二,就區分了里外。

  平兒愈發委屈道:“奶奶還怪我?”

  王熙鳳搖頭,用帕子抹了把淚,道:“并不是,前兒都是我豬油迷了心,撞了邪祟,才生出那些是非來。

  你放心,經過今兒這一出,鬼門關十八層地獄我都闖了個來回,若再沒點長進,看不出誰才是真對我好,那才是活該短命。”

  “奶奶!!”

  聽王熙鳳說的唬人,平兒嗔怪道。

  王熙鳳見之一笑,攥著她的手道:“原我瞧你總覺得軟趴趴的,見這個也可憐,見那個也幫襯,阿貓阿狗的有點難處尋你,就沒見你不幫扶一把的,很看不上眼。

  如今看來,到底好人才有好報。

  今兒若不是托你當初行下的好得來的福祉,我真真怕不得好死。

  平兒你是不知道,那鎮撫司衙門里有多滲人!”

  說著,王熙鳳將今日所見所聞,狠狠的描述了番。

當然,因為著實被嚇壞了,所以那些情景的可怕程度在她眼里又擴大了十倍,說出來又擴大了十倍  不止王熙鳳自己說的身體顫栗,平兒聽的臉色都發白了,又巴巴落淚心疼道:“奶奶,真是苦了你了!”

  王熙鳳長吁一口氣,強笑道:“我都回來了,還苦什么?要說,還是你有福氣”

  平兒見王熙鳳巴巴的看著她,眼神深意,忽地心虛道:“奶奶,這是什么話?我一個丫頭,能有什么福氣?”

  王熙鳳哼哼一笑,跟平兒道:“你怕是不知道你主子的能為吧?”

  平兒奇道:“奶奶的能為我如何不知?”

  王熙鳳沒好氣啐道:“忘了誰是你現在的主子了?”

  平兒聞言,訥訥道:“琮兒?”

  王熙鳳好笑道:“這也是你叫的?”不過又搖頭道:“罷罷,你們倆的事,你們自己掰扯,我不做惡人。”

  不給面紅耳赤的平兒解釋的機會,王熙鳳繼續道:“那樣可怖的地方,真真和鬼門關沒區別,我站都站不住,琮哥兒不許旁人碰我,怕絕了我的活路,就一個人把我架了進去。一路上那些十八層地獄一樣的景象,我唬的魂兒都快飛了,你猜他怎么樣?”

  平兒緊張道:“他怎么樣?”

  王熙鳳嘖嘖嘆道:“當時我還特意留意了眼,見他卻是連理也不理那些恐怖景象,挺胸昂頭往前走,真真不知道他那顆心是怎么長的,連這樣的場景也不怕!”

  平兒聞言,目現異彩,驚嘆道:“也不知道他當時在想什么?”

  “姐姐想知道么?”

  忽地,門外傳來一道聲音,就見賈琮面帶微笑,推門而入。

  “琮兒!!”

  平兒驚喜過望,溫婉生俏的面上滿是喜悅之色,站了起來迎道。

  賈琮呵呵一笑,此時的氣度,又不比尋常。..

  王熙鳳也站了起來,有些緊張問道:“三弟,可都辦妥了?”

  賈琮面色淡淡,點了點頭。

  平兒走到賈琮身邊,見狀納悶,道:“什么都辦妥了?”

  賈琮微笑道:“你二.奶奶把賴家、周家、吳家、錢家、單家這一伙子府里老人全都檢舉出來頂罪,我方才帶了錦衣親軍將這些人都抓了起來,送去了大獄。

  你不想見二嫂進大獄,便只有這個法子。”

  平兒下巴差點沒驚掉。

  過了半晌,她才結巴問道:“怎怎么會這樣?”

  又擔憂的看著王熙鳳道:“奶奶,你連賴嬤嬤和周瑞家都舉出來,往后哪里還有好果子吃?她們可是老太太、太太的陪房哩。”

  王熙鳳冷笑一聲,道:“你這話才說偏了,留著她們,才沒我好果子吃。

  你想想,如今她們不在了,往后沒人做事時,旁人才會想起咱們的好來,如此才有咱們的出路。”

這話賈琮聽了都有些側目,他都沒想到還有這一層  想了想,賈琮道:“如此說來,二嫂是打算回去了?”

  王熙鳳搖頭道:“近期不能,總要給老爺送了終才行。現在回去,能有好?”說著,她自嘲的冷笑一聲。

  聽聞此言,賈琮對這個鳳辣子的了解又多了層。

  這女人心機其實真不算淺,分寸火候拿捏的正好合適。

不過,她的主場顯然只適合在內宅,而且,她這點心思,八成瞞不過賈母和王夫人  現在回去顯然不是好時機,賈母、王夫人一肚子火沒地發,王熙鳳回去少不了一頓苦頭。

  可等上一年半載,賈赦去世時,賈府能辦事的人又有誰?

  前宅有賈琮,可內宅呢?

  如今賴家媳婦、周瑞家的、吳興登家的、單大良家的眾多管事媳婦都沒了,真遇到大事,連個能管事的都沒有。

  難道指望賈母和王夫人親自下場?

  哪怕她們親自下場,可就算再加上一個李紈都不夠使。

  一來到底上了年紀,不比年輕時的精力,二來多年不管事,人手荒疏,手下能做事的管事媳婦又都進了大獄,她們去尋哪個辦事?

這個時候,就算她們知道王熙鳳懷著怎樣的心思,也不得不懷念她了不過,王熙鳳連這樣的心思都當著他的面明著說出來,可見她的心思的確都站在了這邊  賈琮聞言輕聲一笑,對王熙鳳點了點頭,道:“如此,東路院這邊就勞二嫂費心了。每日白天我過來,夜里還是回墨竹院去。

  平兒姐姐跟我回去還是?”

  平兒還沒說話,王熙鳳忙道:“平兒如今是你丫頭,自然跟著你,哪有留在這里的道理?”

  賈琮見平兒低下了頭,笑道:“罷了,姐姐還是留下來陪二嫂吧,為難自己人,可不是我該做的事。”

  平兒聞言,驚喜的抬起頭看著賈琮,只覺得一顆心都要化了。

這一刻,王熙鳳都真真嫉妒起平兒來  賈琮卻只笑了笑,道:“我去看看老爺、太太,另外還有些事要收尾,先到前面去了。有事二嫂和平兒姐姐打發人去叫我就成。”

  說罷,賈琮轉身要走。

  王熙鳳忽然追問道:“三弟,你還沒說,進鎮撫司衙門時,你瞧也不瞧那些受刑的,心里是怎么想的?你果真不怕?”

  賈琮頓住腳,回頭看向王熙鳳,道:“二嫂是問我當時怎么想的?”

  王熙鳳和平兒關注著他點點頭,賈琮呵呵一笑,道:“我當時其實也沒什么心思去想別的,就一個念頭:二嫂你是真沉啊!”

  “噗!”

  大明宮,前庭內閣。

  “啪”的一聲,案幾上的茶杯被撞落在地,摔了個粉碎。

茶水打濕一地  可公房的主人,當朝次相,新黨魁首,一手推動了大乾帝國進行新法變革的寧則臣,素來講究儀體的他,卻顧不得衣襟前擺被茶水打濕后的狼狽痕跡,面帶驚怒的看著面前公人,厲聲道:“到底是何緣故?子維堂堂二品侍郎,未經廷議,怎會被鎖入詔獄?成何體統?!”

  公人面上也有些驚慌,顯然被此事驚的不輕,他回道:“相爺,具體如何還不知,不過聽說陛下方才被急急傳入慈慶宮,之后就有拿人旨意傳出。聽說”

  見他遲疑,寧則臣怒聲道:“聽說什么?”

  公人忙道:“聽說是和之前賈家被圍抄家一事有關,賈家那位內眷放印子錢,奪了番邦洋人的家傳寶,如今那番邦洋人成了國使而來,去理藩院獻了禮,告了狀,接待他的正是張侍郎。而后侍郎將狀子傳入宮里,陛下震怒,才下旨拿人。”

寧則臣聞言惱怒不已,既為勛貴門第這些蠅營狗茍而怒,也為張子維此時招惹勛貴,不分輕重緩急而怒,可是  他沉聲道:“縱然如此,賈家又有何德何能,翻手就將子維打倒?莫不是榮國復生了?”

  公人忙道:“這倒不是,只是聽說聽說是葉家那位,在太后面前告了一狀”

  寧澤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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