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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章 死不死?

  “咚!”

  “咚咚!!”

  正當賈琮揣摩對面數人的心機時,忽地,青云橋對岸響起了三聲炮響。

  整個光德坊內三千生員,在這一刻全都安靜了下來。

  此時,莫說是知道賈琮在此,就算是知道李杜復生,都沒幾個會去關心。

  現下他們心里只有一個念頭:

  此行必要一舉成名天下知,鯉魚躍龍門!

  只一個秀才功名,著實算不得什么,說出去也沒幾分榮光。

  唯有取得舉人功名,才算真正邁入了士子行列,也可以待選候官,算是官身了。

  相比之下,旁人的事又算得了什么?

  “吱呀!”

  大門、二門、龍門三座龍門同時打開,發出一陣刺耳沉悶的摩擦聲。

  卻愈發撩動眾生員的心,許多生員,甚至已經能聽到自己“砰砰”的心跳聲了。

  又見一隊隊兵丁自龍門而出,分列三座龍門兩側,有兵卒開始呼喝規整隊型。

  報考生員人人皆有一份“貢院坐號便覽”,與后世準考證異曲同工。

  隊伍便以座號為序。

  待三千生員排成三組長隊,貢院明遠樓上響起一通鼓聲。

  衙役軍士便開始依照貢院坐號唱名,生員入內,再過搜檢。

  搜檢時,考生開襟解褲,從中魚貫而入。

  以二兵卒搜檢一人,細查每人的衣服器具。

  這個時候,大概是生員們最難熬,也是一輩子中最不愿提起的晦澀回憶之一。

  賈琮倒還好,后世事業單位入職體檢時,直腸指診都是逃不過的慘痛遭遇。

  如今這陣仗,其實還算小兒科。

尤其是,當賈琮抱著的書箱正面上,描著一個“賈”字,搜檢的兩個兵士瞧見后,只在他的書箱上裝模作樣了番后,也就放過了  賈琮起初還擔心,這些兵卒不識字的概率怕遠遠大于識字的概率。

  但不管是巧合還是故意安排,搜檢他的這兩人,是識字的。

  等賈琮順利通過搜檢,自甬道往里走去,在路邊整理好衣衫,正要尋著貢院座號去尋號房時,忽聽到身后一陣喧嘩。

  他回頭一看,卻差點沒把眼睛辣出淚來。

只見兩個士卒按住一個赤果大叫的考生,竟從他后庭處,拉著一根線,用力一拽,竟拽出了一卷小冊子  貢院內響起一陣壓抑的笑聲和喧嘩聲,隨即又響起監臨官的咆哮驅逐聲。

那位考生的命運已定,重枷流放三千里  賈琮不再停留,尋到了他的號房后入內。..

  看到號房后,賈琮心里暗自松了口氣。

  還好,不是傳說中的臭號。

不然一巷號房上百人的屎尿,熏也能將人熏死進入簡陋的號房,頭頂隱隱透光  賈琮便按照賈政清客程日興教他的那樣,率先搭起了號頂,以防漏雨。

  又掛好了門簾,還吹燃火折于炭盆中點起火炭驅寒,另燒起熱水,準備擦洗桌椅。

  貢院三年不過開啟兩次,常年不用,桌椅上遍是灰塵。

  等一切忙活妥當后,賈琮自書箱內將平兒給他備好的薄絨毯取出,鋪蓋好木板,開始休息。

  一直過了大概三四個時辰后,全部考生才入場完畢。

  這時,幸運的早先入場的賈琮,連晚飯都已經對付過去了。

  至此方聞貢院內鳴炮三響,大門、龍門關閉上鎖,由監臨加封。

  只余二門未鎖死,此門是在考試過程中,給由于各種緣由失敗,或自動放棄的考生準備的。

不過,自此門出的,大多都是被提前驅逐而出的生員,幾乎無人自愿放棄  雖八月初八這一天考生提前入場,但真正的考試,卻是在八月九日。

  這一夜,三千生員們可以草草休息一宿,平復一下身體被侵犯的心情,以及焦慮之心。

  而致公堂里的內簾官們,卻于今夜才開始論議今科考題。

  主副考官,再加上同考官、內提調、內監試、內收掌四名官員,共六位內簾官,議出第一場科考的七道義題。

  與前朝科舉不同的是,為了防備舞弊泄題,鄉試的每一道題,都會出三遍。

  再由不同的考官,隨機于三道不同的考題中,抓鬮抓取一道。

  抽取七道后,再交由貢院內備好的印刷工匠們連夜印刷。

  印刷成大紙,貼于木牌上,到了九日,由數百兵卒高舉,穿行于諸號房之間,公布考題。

  如此一來,便可從最大程度上,防范舞弊的發生。

  至少,賈琮想不出,考生們還能靠哪種法子提前得到考題。

  這甚至比后世的高考和考研都嚴格的多。

  那么,他那幾個國子監的同窗們,又是從哪里來的底氣,要和他賭一賭,想踩他揚名呢?

  帶著疑惑,賈琮緩緩閉目睡去。

  夜微涼。

  “鐺!”

  “鐺!”

  “鐺”

  外間的大座鐘傳來了足足十次鐘聲,榮慶堂西暖閣碧莎櫥內,黛玉打起了瞌睡。

  可是見一旁處正頑的興高采烈的兩人,她又不好說什么。

  “幺愛三四五對了紫鵑姐姐,前兒的螃蟹你吃的香甜不香甜?我哎呀!又忘了,重數重數!”

  “幺愛三四五”

  “噗嗤!”

  湘云拉著紫鵑陪她趕圍棋,紫鵑不善這個,每次都是湘云贏,樂的她俏臉笑成了花兒。

  這把又是她贏,數目的時候,偏她話多,數著數著說幾句話,便忘了數到幾,又該從頭數。

  只是湘云咬字有些不清,也只有這個時候,黛玉才會提起些精神嘲笑一番:“明明咬舌子偏又是個愛說話的,連個二哥哥也說不出,以前只管著寶玉喊愛哥哥,如今趕圍棋兒又咋呼著幺愛三四五,真真是笑死人。”

  湘云披著頭發,身上僅穿了身錦白小衣,袖子還挽起半截兒,燭光下,露出一雙粉白的胳膊。

  聽到黛玉打趣,本就因要重數而懊惱的湘云,登時叉起蠻腰,反擊道:“你再不放人一點兒,專挑人的不好。你自己便比世人好也不犯著見一個打趣一個。這一輩子我自然比不上你,我只保佑著明兒能得一個咬舌的林姐夫,時時刻刻你可聽愛厄去。阿彌陀佛,那才現在我眼里”

  小嘴巴噴豆子一樣,嘰嘰呱呱說了一大串,話沒說罷,就見黛玉撲了過來,唬的她驚笑著連連逃跑,繞著桌子躲避。

  紫鵑笑著攔道:“姑娘仔細跌倒,就饒她這一遭吧。”

  黛玉氣道:“我饒她這一遭再不活著!紫鵑你莫非里外不分,竟幫她戲弄我?”

  紫鵑笑道:“你不打趣她,她也不說你,撩開手罷了。”湘云跑的急,此刻笑的滿臉通紅,躲在桌子對面求饒。

  見她這般,黛玉又好氣又好笑,分明是個頑童。

  三人正頑鬧時,就見寶玉從外面進來。

  湘云避之不及,忙轉過身去披了件外衣。

  回頭就有些惱火的要責怪,卻被黛玉拉住,黛玉悄悄的使了個眼色。

  湘云看去,終于發現了異樣,寶玉竟不似往常那樣活潑討好,居然垂頭喪氣,魂不守舍。

  她試探問道:“寶哥哥,你怎么了?”

  寶玉生無可戀道:“我算是完了”

  黛玉都唬了一跳,忙問道:“生了什么事?”

  寶玉哭喪著臉,看著黛玉哀傷道:“林妹妹,今兒我又被老爺喊去了書房,賈琮今天下場,老爺恨不能換了他去當兒子”

  “就這樣?”

  黛玉最了解寶玉,若只這個程度,寶玉應該無關痛癢才對。

  寶玉聞言,眼淚都流下來了,道:“老爺命我從明兒起,就早早起來讀書,今科是賈琮,下科要我也下場。要是考不中,仔細我的皮”

  黛玉聞言無語,若真這樣,果然是要寶玉的命了。

  她素來以為,讀書和作詩詞一般,都是要看天賦的。

  賈琮明顯就極有天賦,又勤學苦讀,所以才能在今科下場。

  可寶玉他的天賦應該是吃喝玩樂,當個富貴閑人。

  舅舅賈政逼他下場,實在強人所難了。

  黛玉正想勸說,左右有老太太在呢,不妨事,就聽湘云在一旁打趣笑道:“阿彌陀佛,到底是老爺,果然明遠見。上回我說你你還惱,還趕我去別的姊妹的屋子。如今老爺也這般說你,寶哥哥,你這么有能為,怎不趕趕老爺,讓他也去別的屋子去?”

  黛玉聞言攔之不及,心道不好,果然再看去,就見寶玉連眼睛都歪了,哆哆嗦嗦的指著湘云,面色蠟黃。

  湘云只當頑笑,還在大笑。

然后就見整個人已經高懵的寶玉,一把拽下項圈上的玉,狠狠的砸向地面  “啪!”

  興道坊,寧相府。

  瑾花院。

  一品誥命夫人趙氏,看著丫鬟從房間內端出的食盒內,菜肴米飯分毫未動,滿是擔憂的嘆息了聲。

  回過頭,再看向兒子寧觀時,眼中滿是惱火,怒道:“這下你滿意了吧?”

  寧觀見之,面上滿是無奈,解釋道:“太太,那日是兒子莽撞了,口不擇言錯怪了妹妹。可是好端端的她打發人去給賈清臣送禮,實在是”

  見寧觀還這樣的說法,趙氏愈發惱火,道:“實在是什么?你不就是在記恨賈家子的師父當面給你這個元輔之子難看,而你妹妹卻給人家送了筆墨去,你就覺得面子上過不去是不是?你面子上過不去,就可以責罵羽瑤嗎?你還有沒有一點當兄長的擔當?

  你當面去給人家難看,還想使計挑撥離間人家,你爹爹是怎么訓你的?

  自作聰明!

  你那都是小聰明,你妹妹為了給你補錯,方才給人家弟子送些禮圓一圓。

  你倒好,那樣的話,也是你能罵出來的?下作東西!”

  這時,屋里響起一陣委屈虛弱的哭聲。

  趙氏聞言,又怒又心疼,斥道:“還不快離了我這地兒,愈發沒長進了!好歹你只是個宰相公子,你要是個王子皇子,還有我們娘倆兒的活路?”

  這話讓寧觀唬了一大跳,他匆忙看了眼周圍的嬤嬤丫鬟,急道:“我的娘啊,這等話怎能亂說”

  趙氏卻管不得這些,啐罵道:“該死的畜生,你連我也要一并罵了去不成?”

  寧觀聞言,氣的差點吐血,卻實不敢多留,唯恐再激得其母說出什么駭人之言。匆匆一禮后,退出門外。

  待出去后,寧觀才面目陰沉,想起那始作俑者來,咬牙切齒的恨然道:“這一回,我看你死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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