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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六章 病倒

  慈慶宮。

  這威嚴沉重的聲音傳來,太后與葉清都變了臉色。

她們沒想到,崇康帝這時會來,還沒讓人通秉  似乎看出了葉太后眼中的疑惑,崇康帝面上難得帶上一絲笑意,道:“朕擔心擾了母后的清靜,所以沒讓外面人傳話。”

  說著,又讓葉清免禮平身,問道:“清兒,你九叔到底如何了?”

  葉清沒有怎么猶豫,便答道:“皇伯伯,九叔已經開始接受郎中的診治了,王府還有崔老在,崔老雖年事已高,行動不便,但畢竟是大國手。之前九叔心存死志,都沒法子。可現在總能維持性命。只是”

  沒說完,葉清的面色黯淡了許多。

  崇康帝面色看不出喜怒,問道:“只是什么?”

  葉清低落道:“崔老說,王叔身子積重難返,雖能保全性命,可”

  再度止住話題,葉清紅著眼圈,擔憂的看了眼已經淚流滿面的太后。

  崇康帝心里有數,便不再相問,坐在鳳榻邊,溫言勸道:“太后不需悲戚,九弟世之英雄,什么樣的艱險闖不過?朕相信,他必能闖過此關。”

  太后用錦帕拭淚后,道:“皇帝有心了,聽清兒說,昨兒你還打發了小五給他九叔送了好些藥材過去?”

  崇康帝點點頭,道:“應該的,以前也送,只是王府那邊一直不收。如今總算好了”

  說這話時,崇康帝目光幽深之極。

  忽地,他又看向葉清,面上浮起一抹微笑,道:“朕聽說,你相中了榮國府的賈琮?”

  葉清俏臉上浮起一抹嬌羞,搖頭道:“沒有。”

  崇康帝對太后笑道:“一轉眼,清兒也大了。”

  太后笑道:“誰說不是呢?”

崇康帝竟不無埋怨道:“這孩子打小就和她九叔親,和我這伯伯卻不親,她昨日若不是尋她九叔,直接來尋朕,難道朕為她做不得主?朕就不信,賈清臣有膽子抗旨!他也就敢小覷你九叔如今躺在床上是個廢人  怎樣,現在太后也在,你若愿意,朕現在就成全你。

  既然朕許了你一世如意,自然不能讓你受了委屈!”

  看著聲音激昂、擲地有聲的崇康帝,太后和葉清心里,卻升起了徹骨寒意。

  榮慶堂。

到底還是又被叫了來  不過,這一次出了問題的不是黛玉她們,或者說,不止是黛玉她們。

還有賈母  十年生死兩茫茫,對于黛玉、湘云等人,不過是幻想中的悲痛。

  可對于賈母而言,卻是真正的字字泣血!

  昨夜黛玉等人大哭后而回,雖為了不牽扯到賈琮,都抹盡淚珠,可神情中的悲苦之色又如何能瞞人?

  問明緣由后,本要立即喊來賈琮訓斥。

  恰巧寶玉在,先問了遍到底是何詩詞。

等湘云哽咽誦了一遍后,賈母就如遭雷劈般怔住了  縱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面,鬢如霜。

  夜來幽夢忽還鄉,小軒窗,正梳妝。

  相顧無言,惟有淚千行。

  料得年年腸斷處,明月夜,短松岡。

  這闕詞中的每一字,都好似針一般刺在賈母心上,過往的記憶涌起,讓她流了一夜的淚。

  先榮國仙逝,也不過十來年啊。

賈代善當年,文武雙全,溫潤如玉,又是世之英雄  這十來年間,她又何嘗不是苦苦思念過相守數十年的夫君?

又因有了春秋,再加上悲痛之極,一夜之后,賈母便病倒了賈琮是被王夫人喚來的,到了之后賈琮才知道,病倒的不止有賈母、黛玉,連薛姨媽也病倒了  賈琮有些好奇,薛姨媽又是如何知道這闕詞的?

  寶釵昨日分明沒看那首江城子。

  當然,這些不是賈琮要關心的,他關心的是,王夫人喊他來,是為了什么?

  不過賈琮并不擔心什么,因為賈政也在。

  賈琮與兩位請過安后,就等待發落。

  王夫人苦笑一聲,道:“琮哥兒,往后這樣的詞還是少寫一點吧,老太太到底有了春秋,經不起啊。”

  賈琮點頭應道:“是,太太。”

  他并沒有去辯解什么,因為沒意義。

  只是他不說,賈政卻問道:“葉家那位就是讓你寫的這個?”

  賈政的目光十分感慨,他是真正識貨的,也愛寫幾首詩詞。

  可他自己明白,他再寫十萬首,也寫不出一首“十年生死兩茫茫”來。

連他都忍不住艷羨起賈琮的才華來  賈琮答道:“是,芙蓉公子將武王苦思亡妻的事告訴侄兒,又說這是還最后一個人情,侄兒有感武王深情,因此才寫出此詞。是侄兒的不是,往后必不再寫了。”

  賈政連連擺手道:“這等好詞,必使吾家流芳百世,琮兒能寫出當然要寫。只是這等悲痛至極的詩詞,往后不要給你姊妹們看了,她們經不住。”

  賈琮苦笑著看了眼一旁羞愧低頭的湘云、探春等人,點了點頭道:“侄兒知道了。”

  賈政便不再多說什么,他之前已經請了太醫來替賈母瞧過,如今賈母吃了安神的藥睡下了,他也不準備再這多留。

  賈政離去后,王夫人對寶玉、探春等人道:“去梨香院瞧瞧姨媽去吧。”

  又對賈琮道:“琮哥兒也去。”

  賈琮應下后,便與寶玉等人一起出了榮慶堂。

  “三哥哥啊,對不起”

  湘云最磊落,錯了就道歉。

  迎春、探春和惜春在一旁也都面帶歉意。

  昨兒說好了不牽累賈琮,結果今日到底還是連累到他。

  這還是賈母生病了,不然更沒他的好。

  賈琮擺手笑道:“不礙事,本就意料之中的事。”

  湘云連連點頭,道:“就是就是!我讀過的詩詞成百上千,再沒比這首詞更摧人肝腸的。我們哭本是意料中的事,不哭成什么了?我就知道三哥哥大氣,再不會怪我們的。”

  湘云仰著小臉兒,瞇著紅腫的眼睛看著賈琮笑。

  賈琮好笑道:“瞧瞧你的眼睛,還好意思說這些?”

  這話讓同在抄手游廊上的迎春、探春和惜春都不好意思起來,因為她們的眼睛也是紅腫的。

  湘云笑道:“我這不算什么,等你瞧見了林姐姐就知道了,紫鵑現在提起三哥哥就惱!咯咯!”

  賈琮呵呵一笑,對一旁同樣眼睛紅腫的惜春道:“四妹妹,你這又是怎么了,你才這么大點”

  這是思亡妻的詞,了不起代入后思亡夫,惜春今年才七歲,應該早熟不到這個地步吧?

  惜春也正在換牙的年紀,聽到賈琮之言后,小手掩口擋著小豁牙,眼睛彎成月牙笑道:“三哥哥,我昨兒在想娘親,她也”

  話沒說完,淚珠兒又滴答一下從眼睛里涌出。

  見她如此,同樣命運的迎春和湘云也一下掉出淚來。

  寶玉和探春也唏噓不已紅了眼。

  見惜春慌不及的用小帕子拭淚,賈琮心里也忍不住心酸憐惜。

  這小小的丫頭,雖然才這點大,就要學會趨利避害。

她知道哭泣不討喜,所以即使心里難受,也要趕緊擦淚  賈琮彎下腰,看著惜春一點點將眼睛擦干,微笑道:“四妹妹,你、我、二姐姐、云兒還有林妹妹,咱們都是一樣的,咱們的娘親,都早早的離開了咱們,可是我們還是慢慢長大了。

  咱們不止要長大,還要勇敢快樂的長大。

  因為咱們的娘親吃了太多的苦,甚至正是因為生下咱們,才早早的離開了。

  她們臨走時,心里最放不下的,一定是咱們。

  所以咱們才要更好更快樂的生活,這樣才能讓在天上的娘親安心。”

  惜春聞言,大滴大滴的眼淚又流了下來,一旁眾人更是泣不成聲。

  惜春平視著彎腰的賈琮,聲音沙啞的問道:“三哥哥,所以你挨了那么多打,吃了那么多苦,還是要勇敢的讀書上進么?”

  賈琮燦然一笑,道:“對,正是這樣,我才不會向任何挫折和磨難妥協,我是娘親千辛萬苦才生下來的,怎能不堅強努力?

  我始終勇敢快樂的生活學習,不畏懼,不自苦,就是要告訴天上的娘親,她含辛茹苦生下來的我,不會比誰活的差,我也不會辜負她的生養之恩,請她在天之靈安心吧。

  你云兒姐姐和二姐姐同樣也是如此,四妹妹以后長大了,也要如此,記得了么?”

  惜春聞言,看著賈琮極好看的臉,重重點頭,同樣笑的燦爛,應道:“記得了,三哥哥!我們不會比誰差!”

  見她如此,賈琮心里感慨,前世那個孤拐生冷的四丫頭,何嘗不是因為環境造就?

  愿她今世不會再冷面冷心,與青燈古佛相伴一生。

  直起身,見湘云、迎春都眼睛亮亮的看著他,賈琮頷首一笑。

  梨香院。

  往日祥和安寧的氣氛,不復存在。

淡淡的安神藥香彌漫整個小院  廊下正房內,薛姨媽躺在炕上,默默流淚。

  她做夢都沒想到,素來乖巧懂事明禮的女兒,竟如同著了魔一樣,相中了一個窯姐兒生的兒子。

她不是不講道理的人,她也沒蠻橫,她將所有的可能都分析透徹了,可是  她甚至懷疑自己的耳朵,她那個素來知禮守禮懂規矩的女兒,怎會念出“縱被無情棄,不能羞”這句詞?!

可是看著寶釵平靜如雪的神情,薛姨媽就知道,她這女兒真是死了心了  驚怖之余,薛姨媽也能理解。

  哪個少女不懷春?

  越是靜若處子,常年被規矩禮數裹的死死的人,一旦萌動了那顆心,就越如滔天洪水般洶涌。

  寶釵性子穩重,自然不會如此激烈。

  但即使是涓涓細流,若是持之以恒,也能水滴石穿,匯成汪洋大海。

  然而,在見識到賈母對賈琮的態度后,薛姨媽絕不允許寶釵掉入那個深坑里。

  她不愿寶釵日后吃苦,薛家,也不允許她任性。

所以,她重重的病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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