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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三章 暗棋

  大乾南部疆域,粵省香山縣。

  這里距離神京長安,已有三千里之遙。

  站于香山縣之南,臨海眺望,可見百米之外的一島。

  東西五六里、南北半之,有南北二灣,可以泊船。

  或曰南北二灣,規圓如鏡,故曰濠鏡。

  于后世,稱之為澳門。

  島上除卻漢民外,來來往往間還有許多紅毛洋夷。

  這在大乾極少見到。

  而且看這些紅毛洋夷行走間悠閑自得的神色,顯然未將濠鏡當成異鄉。

  也是,早在大乾立國之前,還是前宋時,這些紅毛洋夷便以借居晾曬之名,借住了小島。

  待大乾立國后,紅毛洋夷每年交與五百兩銀子的“租金”,愈發名正言順的住在這里。

  島上官府常受其禮賄賂,遇事便多睜只眼閉只眼。

  百余年來,紅夷存在,已成司空見慣之事。

  洋船往來停泊,多有西洋貨物自此入關大乾。

  島上貨棧林立,各省行商不計其數。..

  來來往往生人極多,因此,當島上新出現了數名陌生面孔時,并未引起什么特別的關注。

  濠鏡,富力洋行。

  洋行內站著五人,三名漢人,兩名紅夷。

  時已午后,洋行最忙碌的高峰期已過。

  忙碌了大半天的洋行職員們,看起來都有些疲憊。

三三兩兩或倚靠在柜臺或倚靠在墻壁上休息  正這時,門口忽地一暗,眾人抬眼看去,就見從外面進來三個生人。

  看起來,均是氣度不凡。

  盡管三人中有中年,有青年,有少年。

  漢人員工忙迎上去,陪著笑臉問道:“三位客官,不知想要點什么?我們富力洋行有西洋”

  沒等他將話說完,就聽那中年男子沉聲道:“高立良和陳然可在?”

  其他四位洋行職員聽到這兩個名字紛紛看了過來,漢人員工則小心問道:“不知您三位是”

  中年男子輕輕一笑,道:“我們是他們的朋友,舊交。”

  見此職員遲疑,一直沒說話的少年開口道:“你告訴陳然,一位姓賈的朋友來探望他了。”

  那職員聞言,看了看少年,見他俊秀之極,但又不顯輕浮,氣度持重,不容小覷,便點點頭,折身進了里面。

  沒一會兒,就聽到里面遙遙傳來一道“慘叫”聲。

  然后就見一道清瘦的身影從后面小門里躥了出來,滿身油污,面部神似另一個世界為世人所熟知的“馬爸爸”,此人一出來后,看著三人中少年那位,又“慘叫”一聲,撲了過來,唬了眾人一跳。

  “呵呵呵。”

  少年見到舊交,輕笑起來。

  張開手,與沖撞過來的年輕人緊緊擁抱在一起。

  “清臣!!”

  “子川,一年未見,可還安好?”

  兩少年,一個便是應該在運河樓上風花雪月的賈琮,另一個,則應該是在都中長安讀書的陳然陳子川。

  一年多前,是賈琮臨出征前,安排醉心天工一道的陳子川來到此處。

  “喔賈,原來真的是你,你終于來了!”

  兩舊友還未敘舊,就聽后面小門處又傳來一道驚喜的歡呼聲,便見一高大的洋夷從小門中擠出來,歡笑著迎了過來。

  賈琮先拍了拍依舊激動不已的抱著他的陳然的后背,兩人松開后,賈琮對陳然嘲笑了眼后,方與那位高大的洋夷抱拳問好道:“法森先生,你好。”

  這位洋夷便是當初與賈琮合作,從王熙鳳手中討回祖傳寶貝的洋人,名喚高立良德法森。

  聽聞賈琮之言,高立良聲如洪鐘的大笑了幾聲后,道:“賈,再次見到你真是太好了。你們大乾人總是叫我高,上帝,難道他們就不能叫我的姓嗎?賈,你長的愈發英俊了!”

  說罷,張開雙手想要來個擁抱。

  賈琮呵呵笑著后退半步,搖頭道:“法森先生,你太熱情了有安靜點的靜室么?我想我們可以敘敘舊。”

  高立良干笑的收起雙手,聳聳肩后道:“那么跟我來吧,我請你喝正宗的佛朗斯牙紅茶和甜美的香腸。”

  高立良又從那間小門,擠了進去。

  賈琮一行人跟進入內。

  “子川,還過的好么?”

  到了后面一間安靜的堂屋,高立良去親自準備紅茶和點心后,賈琮再次詢問道。

  陳然看著舊友平靜淡然的目光中蘊著關心之意,開心笑道:“雖然開始吃了不少苦頭,但現在越來越適應了。清臣你說的對,這里確實適合我,洋夷奇淫巧技之多,果然遠勝大乾。”不過又搖搖頭,道:“也不全然如此,我大乾有天工開物這等奇書,許多技藝并不遜于番夷,只可惜,學習之人太少,難成氣候,又無人繼承,也就越來越落后。”

  賈琮輕笑著拍了拍陳然的肩膀,道:“有你這樣的人在,我們就始終存有希望如今我也算有點小權了,會盡力支持你的。過了這兩月,要銀子要人,都是你一句話的事。”

  陳然聞言面色隱隱有些復雜,終究還是感謝,看著賈琮道:“雖然有你先生松禪公說情,可家里到底還是惱了,我若闖不出名堂,死了怕也難進祠堂。清臣,全靠你了。”

  賈琮鄭重的點點頭,道:“放心,不用十年,看不起你的人,一定會為其目光之短淺而后悔。子川,你幫我良多,我必不負你。”

  陳然聞言連連擺手,恢復了神氣,笑罵道:“屁話!你少給自己臉上貼金,是我自己喜好這個,就愛這個,才隨便問了你的主意到這邊來的。還沒謝你讓松禪公給我爹幫我說情呢,和你什么相干”

  賈琮呵呵笑了笑后,問道:“怎么樣,這一年的辛苦,有成果么?”

  陳然點頭,道:“懷表之類的小物件兒,都已經可以上手營修了。咱們自己造怕是不行,鋼料軋不出,齒輪也難,失之毫厘,謬以千里。至于火器,倒是簡單些,不過也還要再學”

  言至此,就見賈琮與身后他不認識的一個中年一個青年人都肅穆起來。

  陳然不再遲疑,壓低聲音道:“這一年來,洋行與來往的洋船暗中交易,一共高價收購了二十六桿短火器和四十八桿長火器,還有子藥若干。濠鏡就有營造維修火器的作坊,我常去那里觀看,工藝不難。真想仿造,倒也不是沒有可能。

  只是清臣,這東西絕不能私藏,大罪啊”

  賈琮聞言眼睛轉了轉,心中飛速盤算著,稍許功夫后,才對滿臉擔憂關懷的陳然笑道:“不妨事,如今我已經奏請陛下,取得了復立火器營的旨意對了子川,現在我是錦衣親軍指揮使,奉旨南下,重建錦衣衛。所以,你不必擔心大義,也不必心急,將火器技藝琢磨透徹,”

  陳然聞言,登時目瞪口呆,再沒想到,只一年不見,他這位當年在國子監堪稱驚才艷艷的同窗好友,竟成了錦衣親軍的指揮使!

  可那一雙可書清臣體的手,能握得住繡春刀嗎?

陳然搞不明白,宮里那位到底是怎么想的  沒等他明白過來,就見高大的洋人高立良端著好大一托盤過來。

  上面除了精美的番邦銀質茶壺茶盞和一疊紅腸外,還有一個木盒。

  陳然幫著將茶壺茶盞擺放好,高立良則滿臉得意的將木盒抱著,對賈琮道:“賈,你猜猜,這是什么?”

  賈琮呵了聲,道:“燧發槍?”

  高立良臉上的得意勁頭一滯,嘆息道:“你真的太精明了”

  賈琮微笑道:“除了這個,我想不出還有什么,總不會是你祖母烘烤的餅干吧?”

  高立良的笑點有些低,聽聞這個干巴巴的笑話,也能笑的人耳朵疼。

  笑罷,他獻寶似得將木盒打開,露出里面的寶貝,的確是一把短槍。

  看起來大約是一尺長,握把為黑色胡桃木制作,經過涂油后非常亮麗。

長長的槍管、擊發鎖板、擊錘和火鐮看起來都十分精致,底火盤和準星為黃銅所制  賈琮拿起火器,仔細看了看,抽出槍身卡著的剛條看了看后放下,然后手往身邊一伸,高立良和陳然甚至都沒看清,賈琮的手中就又多了把火器,看起來比高立良擺放出的火器還要長些,也要舊些,但大致還是相同的。

  將兩把火器都放在桌上,賈琮又拿起新的,一點點將其分解拆開。

  仔細觀察了每一個部件后,又很快的重新組裝。

  點點頭后,再將火器交給身邊年輕人。

  年輕人同樣不生疏的將火器分解開,又重新組裝起來,并不生疏。

  看到這一幕,無論是高立良還是陳然,眼皮都隱隱在跳。

因為無論怎么看,面前之人都不像是善茬  半個時辰后,賈琮面帶滿意之色,看著高立良鄭重道:“法森先生,謝謝你的用心,如果你手里的火器都是這樣的成色,那么我很滿意。并且,我希望我們的交易能夠繼續進行,擴大進行。”

  高立良聞言又喜又憂,道:“賈,就我所知,你們國家并不允許公民隨意攜帶火器,后果極為嚴厲”

  賈琮微笑道:“這點法森先生不用擔心,我已經取得了合法持有火器的資格,我保證不會有問題。”

  高立良聞言大喜,又問道:“還是這次的價格?”

  賈琮呵呵一笑,垂下眼簾點點頭,道:“只要東西好,銀子不是問題。”

  高立良一拍胸脯,保證道:“絕對不會有問題。”

  賈琮聞言,站起身,在高立良和陳然詫異的目光中,從懷中取出一疊銀票,然后對高立良道:“那就現在交貨吧,我趕時間,今日就走。等那邊安穩了,請你和子川做客。另外你們可以繼續收貨,最遲三個月,我派人來取。”

  高立良和陳然齊齊失聲叫道:“這樣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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