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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九章 登門

  太平里,金陵錦衣千戶所。

  后宅,一陣雞飛狗跳,婦人啼哭。

  劉昭早晨在三名手下面前故作鎮定,似可輕易翻盤。

  可他自昨日下午得到消息起,就一直在心驚膽戰!

  心感大勢將去,天地將崩……

  五省錦衣已平,只剩金陵一處。

  其實賈琮此刻只要亮明身份,自有人護著他進金陵城。

  天子親軍頭目自身便帶著欽差光環,江南官場自總督巡撫而下,沒人愿意看他出事。

  不過這其實也是劉昭想要看到的……

  因為那樣以來,賈琮就要按照官場規矩來行事。

  江南勢力枝蔓相連,他再想隨意殺人卻是不能。

  不想劉昭倒臺的人,占了大半。

  而且江南各大勢力,都希望看到一個內亂對峙的錦衣衛,不想這個特務機構東山再起,往眾人頭上懸一把刀。

  所以他們必會給賈琮各種掣肘。

  可惜的是,賈琮始終沒有亮明身份。

  這就證明他抱有斬草除根必殺之心,他不給錦衣之外的人插手錦衣親軍內務的機會。

  是因為他要行家法殺人。

  這是不給他劉昭留一絲活路啊……

  雖然已經派出人馬前去截殺賈琮,可事情并不會像劉昭說的那樣簡單,殺了人就能萬事大吉。

  收尾更麻煩。

  要坐實賈琮死的不明不白,是為山野亂民所殺,劉昭要付出極大的代價。

  他要割肉放血的去擺平江南官場,讓那些大人物替他頂上一雷。

  可想而知,他要付出什么樣的代價……

  但是,即使要傾家蕩產,劉昭也不會吝惜。

  只要能挺過這一劫難,一切都值得。

  一件件精美的古董字畫被裝上車,一箱箱首飾頭面被從劉昭幾房妾室房里奪走送出。

  銀庫里的銀子被搬上車,連被深埋在地窖里的“銀冬瓜”都被起出,準備送人。

  其他諸如地契、酒樓、當鋪、錢莊等門鋪的商契,也悉數被管家含淚取了出來。

  這是劉昭這數十年來所有的積蓄。

  這一次,他要用這百萬家財,可以打贏一場小型國戰的銀子,打贏這場生死戰爭!

  “老爺啊,你送我的頭面取走也則罷了,可我自己買的首飾衣料也被搶走了,這叫我以后可怎么活啊?”

  一個相貌如江南秀麗的年輕婦人,淚流滿面的拉著劉昭的衣角哀求道。

  她是劉昭近幾年來最寵愛的妾室。

  后面來一年老色衰的老婦卻厲聲斥道:“你買首飾的銀子難道不是老爺給的?你身上哪樣不是劉家的?

  如今老爺遇著難了,正該是闔家齊心共渡難關之時,你這賤婦卻在這添亂,好不知輕重!”

  罵罷,將懷里的一個紫檀木盒交給面沉如水的劉昭,道:“老爺,這是當年我出閣嫁入劉家時,我娘送我的傳家寶,是一塊漢朝武皇帝時的玉闕,雖不值當什么,只如今老爺遭難了,我留著這些也沒什么用,老爺拿去使吧。”

  劉昭始終沒有波動的陰沉面色,此刻微微動容。

  他看著發妻賀氏容顏不再的臉,緩緩道:“太太,這些年,苦了你了。”言語中頗有愧疚之意。

  這個時代,官家太太過了三十就可自稱老嫗,抱孫子的都有,基本上不會再和丈夫同房。

  十四五的年輕美貌女子多的是,連迂腐端莊的賈政都有趙姨娘這樣的侍妾,更何況其他?

  兒子娶婦后,管家權也要交給兒媳。

  如此,連個正經事都沒了,余生多半要和青燈佛經相伴。

  所以官家后宅里,多半有個庵堂。

  男人自然以為天經地義,女人也只能認命。

  但誰也不是傻子,難道真的以為會沒怨氣?

  不過裝聾作啞罷了,并以“世道本如此”來遮蓋。

  可在這個艱難時候,出頭幫助解難的不是素來疼寵的愛妾,而是已相敬如冰多年的發妻。

  劉昭對敵人手段陰毒到可怕,但對家人,也并非全是心如鐵石……

  賀氏聞言,呆板太久似已忘了怎樣笑的臉上,擠出一抹并不美的笑臉,看了眼劉昭,卻沒有再說什么,轉身離去。

  她只是在盡夫妻之義,夫妻之情,早已斷絕多年……

  看著賀氏漸行漸遠的背影,劉昭揮手推開靠過來的美艷小妾,厲聲吩咐道:“加快速度,務必在未時前出門!”

  說罷,不理哀怨哭泣的妾室,劉昭回到書房。

  書房內,早有五人等候。

  見他進來,五人紛紛行禮。

  劉昭沉聲道:“馮容、常和、范裕、楚壬,你四人護著劉建即刻出發,前往揚州府白家。告訴白家家主白世杰,只要劉家不絕后,劉建得到善待,那個秘密就永遠不會讓人知道。”

  “大伯!!到底發生了……”

  五人當中的年輕人面目焦急的問道,只是話沒說完,就被劉昭揮斷。

  其余四人沉聲領命后,劉昭又對那年輕人喝道:“建哥兒,劉家如今只余你一根獨苗,行事前務必想想,能不能對得起祖宗!什么都不要說了,趕緊去揚州府,到了那,自有人告訴你發生了何事。還有,不論別人問你什么,都說不知道。

  若十月十五應天府方面無事發生,我自會派人接你回來。若是……也有人去接你。

  建哥兒,無論如何,一定要將我劉家的香火傳承下去。絕不能讓桐城劉氏在我們這一代絕嗣!

  你記住了嗎?”

  名喚劉建的年輕人聞言后,惶然應下。

  劉越在時,他在千戶所毫無存在感,也沒受過什么好教養。

  如今讓他陡然擔起重擔,卻是難為他了。

  劉昭有些失望的看了他一眼,心里一嘆,不知是否后悔。

  他對四名死士命道:“去吧!”

  “大人,就是那里。這條巷道人稱錦衣巷,除了千戶所外,其他房屋皆為兵營。不過這會兒都空了……”

  太平里,建業街,大街上人潮川流中,魏晨面色隱隱復雜的指著里面一處深巷說道。

  賈琮望之點了點頭,沒有言語。

  在其周圍,分散站著三十余氣息悍勇之人。

  魏晨輕輕呼出一口氣,又道:“屬下從昨天起就一直派人盯著這里,千戶所里的緹騎和力士差不多已經全部派出去了,劉昭害怕了……不過就我所知,劉昭手下還養了一伙江湖強人,大概有三十人左右,狄功當初就是其中之一。這些人等閑不會離開千戶所,隨時都有人守在劉昭左右護衛。大人,這些人都是亡命之徒啊,都是武藝高強之輩。”

  賈琮呵了聲,道:“所謂的亡命之徒,不過是烏合之眾的另一種說法罷了。逞強斗勇,他們可以悍不畏死。可戰陣之前,他們怕是連三通鼓都支持不住。”

  魏晨聞言,苦笑著搖搖頭,道:“屬下眼界有限,見識不足,看不透這些,也不知該信不該信……只是屬下斗膽建議,大人還是不要親自出面了。兵者兇威,萬一有個疏忽……真是會滿盤皆輸啊。”

  如今魏晨全家性命都與賈琮掛鉤,真讓劉昭翻盤了,魏家怕是要死無葬身之地。

  賈琮看了他一眼,道:“放心,劉昭還等著我十月十五進金陵呢,不會想到現在就來問候他。若是這般算計都能讓他翻盤,我也走不到今日。走吧,去見見這位錦衣大豪。”

  隨著賈琮的行動,周圍三十余人迅速朝深巷中涌去……

  “什么人?”

  錦衣巷內,停靠著一長排七八架大車。

  二十來名錦衣力士忙碌著搬運著箱籠。

  或正因為如此,直到賈琮等人走到近前,才被一校尉發現,厲聲斥問道。

  不過當魏晨笑瞇瞇的站出來后,斥問之人就驚呆了。

  搜捕叛逆魏晨早在整個千戶所通報,大家都猜測這名副千戶鬼迷心竅,早不知逃到哪里去了。

  誰曾想,竟敢堂而皇之的出現在這里。

  后面四五個力士看到魏晨也呆住了,就聽魏晨朗聲道:“神京錦衣親軍指揮使,榮國府承二等伯賈大人在此!爾等還不見禮?”

  “轟!”

  又是一道驚雷,炸的一群人都懵了。

  也有機靈的,一個力士緩緩倒退,就想往門內躥去。

  只是他剛有動作,前面一道身影便閃電般后發先至,一記手刀將他砍倒。

  動作之人正是賈琮身邊最擅拳腳功夫的沈浪,他一張冰山臉掃視四周,沉聲道:“見指揮使而不跪,爾等想造反嗎?”

  說罷,抬腳踩下,“咔嚓”一聲,之前妄圖進千戶所報信的力士,就被踩斷了脖頸。

  殷紅的鮮血流下,染紅了一片青石板。

  魏晨也沉下臉來,道:“劉昭圍殺指揮使,罪同謀反,要誅九族!爾等欲以全家為其陪葬乎?”

  這一下,再沒人有異動了。

  連門內那幾個都是,他們說到底,不過是吃一份皇糧的最底層力士,談不上忠誠。

  也都是老油子了,犯不上卷入權勢斗爭的是非中丟命。

  更不愿牽扯進謀逆大案。

  當第一個人緩緩跪下后,其他二十多人也紛紛跪下。

  賈琮身后,同樣二十余人紛紛上前,下了這些人的繡春刀。

  魏晨道:“都去丙字院待著,沒有命令不準露頭。”

  二十余力士老老實實的起身,低著頭往深巷里面的一間號房走去。

  等他們全消失在巷道內,魏晨等人面上都露出喜色,這是一個好的開端。

  只是他們剛露出笑臉,就聽千戶所里面傳來厲罵聲:“一群該死的下賤胚子,一會兒不看著就躲起來偷懶,看我不揭了你們的狗皮,人呢?!”

  魏晨面色微變,小聲對賈琮道:“此人便是劉昭麾下門客。”

  賈琮看了眼身旁的展鵬,展鵬會意,面上浮現激動之色,先示威般的看了沈浪一眼后,雙手一翻,腰間劃出兩把彎刀來。

  展鵬閃身而入,陽光下,兩團刀光如兩輪烈日般騰空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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