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慶堂內,黛玉悄悄拉了拉葉清的衣袖,讓她適可而止。
差不多行了!
那是她外祖母呢……
葉清也不過是逗悶子,真要敲打賈母,便不是頑笑幾句的事了。
見黛玉求情,也就罷了。
真氣出個好歹來,倒也麻煩……
葉清索性不再多言,自在的喝著茶,不時同黛玉說笑兩句,道:“你不是常說家里姊妹寫的好詩詞么?正巧我那芙蓉社都空二三年了,當初太子便是在曲江池寫了那闕《贈杏花娘》才聲名鵲起的。咦,還別說,那杏花娘如今也不知怎樣了……林妹妹,要不改日咱們去瞧瞧去?”
黛玉沒好氣道:“何苦再打攪人家的平靜日子?你這一瞧,不定又給人添多少惱。”
葉清呵呵一笑,有些煩惱道:“清臣又不準我去碰火器,不然咱們去上林苑打獵也好啊。我跟你說,那火器不似弓箭,連你也能開火。現在整日里沒趣的緊,要不你和他說說?”
黛玉是見過賈琮的火器的,她腦海中想了想自己舉起火器,悍然扣動扳機,開槍射殺虎狼的形象,冷不丁打了個寒顫……
她再離經叛道,也還不到這個地步啊!
黛玉干脆不搭理她……
這讓賈母身旁的寶玉看的心都碎了,這些人,將他林妹妹變成了什么模樣了?
這還是那個對著明月對著繁星對著烏云對著落花都能落淚的林妹妹么?
連賈母都有些擔憂的看著黛玉,心想可別被帶壞了,那如何能坐得穩太子妃和皇后的位置?
她如今誰也指望不上了,就指望這個外孫女兒了……
榮慶堂內各懷心思,過了大概半個時辰,外面終于傳來動靜。
只見李紈、王熙鳳引著迎春、探春、惜春、湘云、邢岫煙、妙玉并各自的丫鬟一道前來。
丫鬟們身上都背著包袱,同來的還有紫鵑。
紫鵑看到黛玉時,淚珠就滾了下來。
黛玉竟生出心虛感,忙起身賠笑道:“好姐姐,我專門回來接你來啦!”
眾人:“……”
紫鵑過來先見了禮,然后委屈落淚道:“姑娘好狠的心,怎也不傳個信兒回來,總讓我知道姑娘還好才是……”
黛玉愈發歉疚,道:“宮里不好往外傳信兒,這不,葉姐姐帶我出宮來,我就趕緊來接你?”
黛玉心虛的厲害,自責自己沒良心,在宮里頑的太高樂了,竟把紫鵑給忘了,太不該……
她還對葉清介紹道:“前些年都是她照顧著我,最是細心,連三哥哥都贊她是好的。”
葉清不置可否,看了紫鵑一眼,對黛玉笑道:“你喜歡就帶回宮唄,值當什么大事?”
又看了已經準備好的諸人,道:“既然都好了,那就趕緊起身罷,宮里還等著呢。”
榮慶堂內的丫鬟們都艷羨的看著紫鵑、侍書等人,可要去見大世面了……
迎春等人聞言,卻都有些慌。
對于十數年來基本上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女孩子而言,頭一回沒了身邊大人作伴出門離家,心里還是很忐忑不安和惶恐的。
這時后面趙姨娘帶著賈環也來了,賈家原藏不住秘密,她聽到動靜就趕緊趕了來。
看著探春換了身新衣裳站在那,也不知怎地,心里就難受起來,哭腔問道:“三丫頭,你這是要往哪兒去啊?”
到底是生母,哪怕平日里再厭煩,血脈之情斷不了,探春也紅了眼,輕聲道:“宮里貴妃大姐姐身子不好,想家里人了,就來接我們進宮住些日子陪陪她,過幾日就回來……姨娘在家好生待著,看好環兒。”
趙姨娘心里還是不落忍,宮里進去還能出來么?
不過再一想,她這女兒和那位忽然變成太子的琮哥兒關系向來極好,進宮還能過的差了?
指不定她女兒日后也能當個貴妃!
到時候,她豈不是比王夫人更風光?
念及此,趙姨娘心情又忽然大好,不過再看看身邊眼巴巴的賈環,試探問道:“能帶環兒一起進宮不?”
這話連賈母等人都氣笑了,葉清卻樂呵呵道:“行啊!”
此言一出,最激動卻是寶玉,因為他也想去啊!!
趙姨娘驚喜道:“果真?”說著就把賈環往前面推:“快去快去,去見你三哥哥去,讓他封你當大官兒……”
就聽葉清又笑道:“宮里最近缺少火者,哦,就是小太監,這小孩子看起來還不錯……”
話沒說完,就見趙姨娘一把拽回賈環,娘兒倆頭也不回的一溜煙兒跑了!
探春羞憤滿面,黛玉則嗔怪的拍了葉清胳膊一下,皺眉嗔道:“好端端的,又戲弄人!”
還得替她同探春解釋:“葉姐姐就是愛頑笑,和三哥哥也這般,但并無壞心,回頭你就知道了……”
探春看了葉清一眼,同黛玉強笑了笑。
這會兒就要離家,她也難再像平常那般恢宏大氣。
葉清最不愛看哭哭啼啼那一套,見賈母、李紈、鳳姐兒還有那勞什子寶玉都開始抹起淚水來,將袖兜里的折扇取出,“唰”的一下翻開,道:“那就走罷,時候不早了。”
說罷,牽起黛玉的手,在眾多宮人的簇擁下,出了榮慶堂。
寶玉在后面,呆呆的看著諸姊妹們就這般離去,一顆心灰敗冰涼,淚流滿面……
慈寧宮,壽萱殿。
賈琮似在斟酌語辭,緩緩道:“父皇所言,其實兒臣今日自省時,已隱約有些所感,但并不透徹。人情世故是門大學問,比兒臣想的更難。”
武王目光憐愛的看著賈琮,寬慰道:“太子對自己太嚴苛了,你已經做的極好,比朕和你母后當年預想的最好的模樣還要好。朕當年都不敢奢望,太子能成就今天這般模樣。你比朕更適合當天子,但為父更希望你能活的輕快一些。”
賈琮被“為父”二字沖的眼睛有些發酸,低頭收斂了下情緒后,才又抬頭笑道:“父皇放心,兒臣會帶著您和母后的祝福,活的很好。兒臣和先帝不同,兒臣并無太強的權勢之心,也敢于放權,不會事必躬親。兒臣向來信奉,專業的事交給專業的人去辦。所以會有閑余時間,多陪陪家人。”
武王聞言,高興的點點頭,道:“專業的事交給專業的人去辦,專業二字極妙,太子也有大福祉。”
鳳榻上太后不大關心賈琮過的輕快不輕快高樂不高樂,她最關心的是:“元壽啊,你準備何時與小九要孩子?哀家年歲大了,耳聾眼花,心里最是掛念的就是你們二人。若是見不到你們誕下麟兒,哀家合不上眼吶!”
這屬于催孩一族……
賈琮聞言,看了眼武王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武王也哈哈笑了起來。
賈琮對太后笑道:“孫臣瞧太后身子骨還好,最起碼還有二十年……”
武王大笑,太后雖明知賈琮胡咧咧,可自己的孫子盼自己長命百歲,總還是忍不住掩口笑起來,連連擺手道:“可沒那么久了,可沒那么久了!”又哄道:“元壽啊,出了孝期,老祖宗給你選一回秀如何?都是極好看的女孩子,保準幫你調理的又乖巧又聽話!”
賈琮繃不住笑道:“太后,孫臣還是個孩子……”
武王聞言,又撫掌大笑起來。
太后也繃不住笑道:“都是監國太子了,早二年就總有人在哀家耳邊提起你,還都是說你壞話的。那會兒哀家就想,這叫賈琮的,必是一個白臉兒的奸臣……”說著,太后自己掩口笑個不停,又道:“現在想來,那會兒小九兒便一直給你打遮掩,連哀家也糊弄過了。這一轉眼都二年了,元壽啊,早些要孩子罷!要廣納后宮,多散血脈。這一點,你萬不可跟你父皇學。這選秀啊,萬不能耽擱了……”
賈琮:“……”
見太后又繞回這上面來,執拗的不得了,賈琮剛想安撫兩句,就見慈寧宮總管太監進來,看到三位天家至尊都在,忙施禮后,竟又笑著出去了。
這異常舉動讓賈琮眉頭登時皺起,看向武王。
武王面色不變,微微搖頭輕笑道:“無事。”
有他在,皇宮大內便是這世間最安穩之地。
這點自信,他還是有的。
正這時,殿內諸人就看到葉清、黛玉引著六七個陌生女孩子進來。
葉清滿臉得意,黛玉強忍笑意,一起看著目瞪口呆的賈琮……
太后見來了這么多女孩子,再看葉清的神色,一下來了精神,問道:“小九兒,這些是……”
葉清和黛玉忙領著面色發白緊張不安的迎春等人見禮:
“請太后娘娘大安!”
“請皇上大安!”
“請太子殿下大安!”
被叫起后,葉清拉著黛玉上前,得意笑道:“老祖宗、九叔,這些就是元壽在賈家時的姊妹,青梅竹馬,親的很!”
此言一出,賈家女孩子們無不面色臊紅,頭都不敢抬起。
賈琮這才回過神,看出眾姊妹們緊張不安之極,瞪了葉清一眼后,同武王道:“兒臣幼年困于賈家東路院耳房中時,便是平兒姐姐同諸位姊妹們一起,想法設法為兒臣送進點心充饑。若非如此,兒臣幾不能生也。”
武王聞言,面上煞氣升起,森然道:“賈赦死的太早,便宜他了。不然,雖剝皮車裂之刑,亦不能消朕心頭之恨。”
不過到底是有氣度之人,又同下面諸女溫聲道:“倒是朕欠你們一個人情……”
莫說迎春,連探春都撐不住天下至尊的氣場,回不上話來。
賈琮笑道:“天色已晚,太后、父皇早些安歇,明兒再讓她們一一給您二位見禮罷。兒臣也讓清兒和林妹妹帶她們去歇息,她們還不習慣。”
太后、武王看在賈琮的面上,自無不可,寬容的點點頭。
待二位至尊先后被宮人服侍著離去后,賈琮又瞪葉清一眼后,方對緊張局促不安的賈家姊妹們溫聲笑道:“諸位姊妹,好久不見。”
迎春、探春、湘云等人這才抬起頭來,看向立于鳳榻之側身著明黃龍袍貴不可言的賈琮。
見他一如當年那般俊逸恍若謫仙,卻沒有絲毫身份架子,還那般溫柔親切的看著她們,眾人心中的不安漸漸消散。
探春咬了咬唇角,凝望著賈琮,喚了聲:“三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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