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忠武侯府,秦宇突破境界時,曾想過要隱藏自身,在關鍵時刻以“初境”修為,給殺到面前的對頭,一個大大的驚喜,料想對方臉色,到時必然是精彩萬分。
可今日,當他歸返西疆邊軍大營,帥帳外面臨刺殺時,突然就改變了原來的念頭。既然是要,讓帥帳給他一份交代,自身份量當然是越重越好,修為境界顯然是一塊大砝碼。
驚呼接連響起,破空聲中數道身影浮現,同時出手鎮壓,泣血落地的刺客,便再沒能翻身而起。但很明顯,他對此早有預料,明知帥帳外刺殺,成與不成都只有一次機會。
因而出手便傾盡全力,爆發了自身最強殺傷,只是沒想到忠武侯寧秦,居然深藏不露,雖只表露出主宰初境修為,實際上卻已經是,絕巔層次強者。殺人不成,他心頭自然失望,可好在終歸不會白死,今日必有一場風波。
刺客悶哼一聲,口鼻七竅同時溢血,狂暴且恐怖的力量波動,自他體內悍然爆發。
“哼!”武通天一步邁出,直接來到此人身邊,抬手五指展開,轟然向前按落。“咚”的一聲巨響,無數金光綻放,像是一張大口,將刺客吞下!
轟隆隆——
低沉轟鳴壓抑至極,像是遙遠之外,天幕中炸開的雷霆,金光劇烈翻滾扭曲,武通天眉頭微皺,臉上浮現一絲蒼白,轉瞬消失恢復如初,翻手將所有金光收斂殆盡。
帥帳外,顯露身影幾人,遠遠對武通天行禮,轉身各自離去。他們的任務,是確保帥帳安危,如今刺客已經被殺,事后的調查、安撫、平息,便與他們沒有關系。
幾道身影,出現在被打破的帥帳入口,武通天雖鎮壓了刺客的玉石俱焚,但之前面對刺殺,秦宇卻沒有想要,維護武帥“臉面”的意思。
當然,這點完全說得通,不會被人指責,畢竟他堂堂封侯級邊軍大將,在帥帳外遭遇刺殺,本身就是個笑話,既然都已經鬧了笑話,自然不用談臉面。
葉桑都面沉如水,此時眉頭緊皺,眼眸一片沉重。
江城子先跟秦宇對視一眼,見他安讓無恙,心頭微松,旋即生出幾分感慨萬千。
趙沖表現最為明顯,看他模樣若非場合不對,就要沖上來對秦宇噓寒問暖。可即便站在原地不動彈,他眼神里面,也流露出了足夠多的東西,讓人覺得他對忠武侯,實在無比上心。
其余邊軍重將,一個個眼觀鼻鼻觀心,盡管神色沉重,卻絕不多流露絲毫情緒,免得招惹禍事。狼藉一片帥帳入門處,因而陷入到,一段短暫的沉默、靜寂。
可在這一片安靜之中,如今所有落在,秦宇身上的眼神,其深處都充滿了震驚之意。
忠武侯寧秦,居然有此修為,其境界提升之快、幅度之大,簡直兩人難以想象。
畢竟,離開西疆邊軍,歸返帝都述職時,他不過是圣人層次,即便有些底牌、手段,又豈能與今日相比。剛才硬撼刺客一拳,將其反震重創,只此一點便足夠,表明他今日的實力。
這讓眾人下意識,想到了之前帝都傳來 的消息——忠武侯寧秦修為突破,得國運反饋香火灌注,持續時間之久,吸納香火數量之多,皆開創了全新紀錄。
顯然,忠武侯修為暴漲,與之有關。
武通天開口打破沉默,他看著秦宇,神情肅然,“忠武侯,本帥保證,一定會追查到底,將此事查明,給你一個交代。”不管他如今,心中如何罵娘,都必須做出表態。
刺殺發生在帥帳之外,刺客又藏身在,帥帳守衛之中,且能夠主動上前,迎秦宇進入帥帳,這本身就表明,他身份在一眾守衛中都算醒目……一樁樁一件件,疊加在一起,便注定了武通天,無法從這件事情中脫身,正所謂一盆黃泥倒在褲襠里,不是那啥也是那啥。
可如今,但凡目睹今日刺殺始末眾人,心中卻并不相信,此事真是武通天所為。即便武帥要殺人,也不會蠢到用這種辦法,不論成功與否,都會令他深陷其中。
當然,想歸想,除了帥帳內武帥的一眾心腹,沒人會表露在外。事情真相如何,現在還不好說,畢竟類似“苦肉計”“燈下黑”的套路,在場諸位誰沒見識過?
多看少說,既然事情與自身無關,那便不妨靜坐上觀,免得被牽扯到激流暗潮之中。
不過,做雖然是這樣做,但堂堂封侯大將,居然會在帥帳外遭遇刺殺,無論策劃此事者究竟是誰,都表現出了足夠的瘋狂,更令在場諸位軍中重將,心頭生出凜然。
權利傾軋明爭暗斗,甚至你死我活,在軍中都是有的,但如此不顧規矩,做的這般赤裸暴戾,依舊超出了斗爭底線。人人自危或有夸張,可日后更多幾分謹慎、小心,卻無可避免。
秦宇散去一身氣息,對武通天拱手,“大帥說話,本將自然是信的,那便請您將此事,調查清楚吧。”略微停頓,他微笑著開口,“本將就在帥帳中,等待結果。”
氣氛陡然緊繃,早就“鋒芒畢露”的忠武侯,通過這一句話,再度表現出強硬態度。可他本就“有理”在前,如今又被刺殺,雖然強勢且無禮,眾人卻不好多說。當然,其中未嘗沒有,躲在旁邊看熱鬧的心思。
軍中的位置,也是一個蘿卜一個坑,只有鬧騰起來,才可能給他們讓出空缺。畢竟,水往低洼流,人向高處走,皆是本能使然。
武通天皺了皺眉,旋即歸于平靜,“好。”眾人歸返帥帳,隨著帥令下發,頓時一陣兵荒馬亂,所有與刺客存在交集之人,紛紛被暫且收押,審訊正在緊張進行。
首先拿到的,是關于刺客的出身,按照軍中記錄資料,名叫高郵的刺客,從軍已經過百年,一向奮勇殺敵,曾立下多次功勞,審查合格后才被擢升成為帥帳守衛。
而高郵已在帥帳,效力超過十年,向來做事勤懇,未曾出過半點紕漏。三年前,某次與蠻族大戰,曾為守衛中軍帥旗,死戰不退附傷三十余處,事后得了一樁賞賜。
當然,今日既爆出了,高郵是個刺客的事實,那么當初的這樁賞賜,自然就變得刺眼。負責審查軍中功勞、上稟的幾名輔官,一個個臉色蒼白,面對問刑人叫屈不已。
畢竟,當初那高郵的確就是,一個值得嘉獎的軍中兒郎,又有誰能想到他會是個刺客,一位主宰層次強者,竟甘愿深藏軍中百年,且從未露出半點馬腳,實在難以想象。
高郵的身份履歷,做的非常干凈,過往一切盡皆有序可查。但很明顯,真正的高郵恐怕已經死了,冒名頂替這件事,對一位主宰而言,實在是件很簡單的事情。
這方面會繼續查,總要找出承受帥帳怒火的倒霉鬼,但卻不是主要方向。問刑人接著查高郵身邊親眷好友,但他身份履歷上,寫的非常清楚,家中親屬皆死在蠻、荒之間某一場大戰之中,因此才會加入軍伍。
平日里,雖然有幾個朋友,但對他根底,皆一無所知。當然,執行軍法的問刑人,自然不會就因為他們幾句話,或哭喊著冤枉就判定不知情,其中自有一套確認程序。
看帥帳中眾人,對這份審問結果并無異議,就知道這套確認程序,的確很可靠,其中血腥或其他,不在帥帳眾人關注范圍。
追查陷入僵局,因為無論從哪方面,都沒能找到破綻,也沒查到高郵出手動機,又或是幕后指使的身影。
看著帥帳中,坐在葉桑都對面,神色平靜喝茶,似對眼前僵局,半點也不在意的忠武侯寧秦,帳內眾人暗暗感嘆。
西疆邊軍無數年來,眼前這位尚且是第一個,能夠在武帥面前,如此強硬之人。既然忠武侯不罷手,武帥略略沉默會,下令繼續深挖。
好在這種僵持,并未持續太久,轉機很快出現。原來是問刑人抓住了,審訊所得中一個關鍵點——高郵好酒!
這點,其他人也都說過,他當值之外的時間里,喜歡一人獨自小酌。
對修行者而言,只要掌握分寸,喝酒不算大忌。
可對于已經,晉身帥帳守衛,眼看就有一份光明前途的高郵而言,繼續好酒就顯得,有些不合時宜。
當然,這也可以解釋成,是高郵胸無大志,并不愿在軍中攀爬高位,又或者是酒癮極大,不愿意就此舍棄……等等等等。
原因很多,但對軍中的問刑人而言,發現疑點就要追查,任何一個小小的缺口,都有可能成為摧毀,整座大堤的開端。
高郵最愛喝的,是一種名為烏鐵的粗釀,酒如其名辛辣至極,產自邊軍大營千里外,一座名為鐵刺的小城。
問刑人直撲鐵刺城,找到生產烏鐵酒的作坊,將所有人控制住,很快賣酒的一名婦人,出現在問刑人的視線中。
原因很簡單,這婦人容貌不俗,一身白肉更加讓人稀罕,在這邊疆小城里,算是拔了尖的女人。
一開始,問詢并不順利,女人哭哭啼啼,一個勁的抹眼淚,只說自己雖然的確,跟那個叫高郵的軍中漢子,有過幾次露水姻緣。但一來是自己一個女人家,死了丈夫難免寂寞,二來那漢子身軀高大,一身腱子肉令人眼饞,讓她實在難以把持。
可這也不犯法啊,咱西荒可沒哪條律令,規定寡居的婦人,不能偶爾偷吃幾口。
當真是葷素不濟,油鹽難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