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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千百年來皆如此

  濁水畔的朝南城發生了一場除妖大戰。

  那場大戰從暮時一直持續到清晨,朝廷提前派出神衛軍進行了清場,朝南城的民眾看不到究竟發生了什么事情,只能看到數十道劍光不時照亮夜空,直到第二天,依然能夠看到對岸礁石上的那些血跡。

  藏在濁水深處的那頭大妖受了重傷,或者悄無聲息地死去,或者已經潛走,應該不會再出來興風作浪。

  兩忘峰的這次除妖進行的非常順利,但誰也沒有想到,最后竟然出現了一個意外。

  柳十歲受了重傷,直到被送回青山,依然昏迷不醒。

  “回山的時候,很多弟子都看到了,據說他渾身通紅,滾燙無比,雪落在他的臉上,來不及融化,直接變成白霧。”

  顧清看著井九,猶豫片刻后說道:“我有些擔心……他不像是受傷,更像是中毒。”

  按道理來說,年輕弟子第一次跟隨兩忘峰出外除妖,更多的是體驗,戰況危急的時候,肯定會被留在那些境界高深的師兄身后,直到有把握的時候,才會讓他出戰。

  兩忘峰對弟子要求嚴苛,講究以戰養劍,也不會魯莽行事,更何況柳十歲乃是天生道種,深受宗派重視。

  井九靜靜聽著,對顧清的判斷并不贊同。

  修道者首重煉體,又有道種提供源源不絕的真元,普通毒物根本沒有任何意義。

  兩忘峰確實應該把柳十歲護的極好,但如果他的猜測沒有錯,這或者便是那個故事的開端了。

  趙臘月問道:“現在是什么情形?”

  “適越峰的師叔們正在查找原因,白如鏡長老發了好大一通脾氣。”

  顧清說道:“帶隊的簡師兄,被上德峰罰進石室,思過半年。”

  他說的簡師兄叫做簡如云,乃是兩忘峰的四師兄,出身云行峰,劍道修為極高,在同門心里的地位也極高。

  趙臘月覺得有些不對,現在連柳十歲受傷的原因都沒有查清楚,便對簡如云施以如此重罰,誰會心服?他們不擔心這樣的處置會引發非議?而且這很容易讓普通弟子對柳十歲產生反感。

  井九走到崖畔,看著風雪里的群峰,沉默不語。

  趙臘月看著他的背影,問道:“你什么時候去?”

  這自然說的是去天光峰看望柳十歲。

  井九沉默了會兒,說道:“不去。”

  顧清有些吃驚,趙臘月問道:“為何?”

  井九說道:“這是他自己的選擇。”

  顧清不明白他這句話的意思。

  趙臘月隱約感覺到什么。

  她知道井九不是一個冷血無情的人,也從來不刻意追求太上忘情。

  顧清走了,崖間只剩下他們二人。

  趙臘月問道:“你究竟在懷疑什么?”

  “只是小事。”

  井九看著風雪里的群峰,忽然覺得有些膩味,說道:“我打算出去走走。”

  趙臘月看著他的背影問道:“你要去哪里?朝南城?”

  井九說道:“不,只是隨便走走。”

  趙臘月說道:“你不是兩忘峰弟子,不能隨意出山。”

  井九說道:“斬妖除魔……是個好理由,嗯……雖然這種事情,我以前沒有怎么做過。”

  趙臘月說道:“這種事情我做過很多。”

  當初在南松亭的時候,她經常帶著外門的師弟師妹們,在青山四周巡查。

  但這句話里隱藏的意思則是,如果你要離開,我會和你一起去。

  井九轉身望向她,沒有說話。

  趙臘月說道:“不要想太多,我只是有事情要辦,剛好同行。”

  井九說道:“你的劍道修行正在關鍵時刻,不能分心。”

  趙臘月說道:“昨夜我已經破境。”

  井九用劍識掃過,發現她真的已經到了無彰境界,有些意外。

  入無彰境,壽元大增,飛劍如神,真正稱得上劍仙,對青山弟子來說這是最重要的一個分際線。

  對趙臘月來說,卻像是昨夜吃了幾個果子一般隨意。

  “不愧是天生道種。我本以為你需要兩年時間,沒想到這么快。”

  井九看著她微笑說道:“我沒有看錯,你果然很適合這套劍法。”

  這說的自然是景陽真人留下來的九死劍訣。

  趙臘月的天賦再如何驚人,如果沒有這套非常適合她的真劍,也很難在如此短的時間里破境。

  “你覺得我比你更適合?”

  趙臘月看著他的眼睛問道,毫不遮掩自己的試探意味。

  “是的,因為我不喜歡九死劍訣。”

  井九的語氣很自然,很平靜。

  然后他沉默了會兒。

  “但有人很喜歡。”

  深夜的時候,井九頂著風雪下山。

  他沒有去天光峰看柳十歲。

  如果他要去,應該沒有人會攔,他現在是神末峰的師叔,比過南山為首的三代弟子輩份要高。

  他去的地方是碧湖峰。

  碧湖峰的劍陣,依然沒能發現他的到來,他就像散步一般來到峰頂,站在了那片碧湖的岸邊。

  雪花從夜空里落下,入湖即逝,沒有半點蹤影。

  他靜靜站在湖畔,不知道等了多長時間,風雪終于漸漸小了,夜空里忽然生出數道閃電。

  這一次他沒有隱藏行蹤,直接從湖面踏波而去。

  閃電落下,他在湖面輕掠,白衣飄飄,仿佛仙人。

  冬雷震震,島上的野貓不知避去了何處。

  閃電落入殿宇深處,被魂木吞噬以為滋養,沒有半點聲音。

  那座殿宇逾發顯得寂清,而且詭異。

  那只白貓趴在窗臺上,瞇著眼睛,長長的貓毛耷拉著,看著很困。

  只看模樣,誰能想到它便是青山四大鎮守里最冷酷、最可怕的白鬼?

  井九在窗臺上坐下,右手自然地落到白貓的身上,開始從前至后摩娑,動作很是熟練,仿佛做過千百年。

  白貓最開始的時候身體有些僵硬,漸漸還是柔軟起來,仿佛認命。

  “不管你還是臘月都不喜歡被人摸頭,只有十歲喜歡。”

  井九揉著白貓的腦袋,沉默了會兒,說道:“好吧,也許他也不喜歡,只是不知道怎么反對我。”

  白貓沒有理他。

  “十歲是我這次認識的一個孩子,前些天去濁河除妖,出了些問題。”

  井九自顧自說道:“兩忘峰那些孩子覺得自己這件事情做的很縝密、巧妙、前期鋪墊的夠久,所以一定能成功,但他們還是太年輕了,不像你我都知道,幾百年前曾經發生過幾乎一模一樣的事情。”

  白貓想起他說的是什么事情,眼神微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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