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清說道:“知道,所以三年前他就死了。”
井九看了他一眼,說道:“老家伙們不會動手,他怎么死的?”
顧清微驚,心想師父你為何能判斷出這一點,解釋道:“臘月師姑決意做這件事情,所以他就死了。”
井九有些意外,心想臘月要超過洛淮南至少還需要四年時間,為何三年前便能殺死對方?
顧清把三年前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沒有任何隱瞞。
知道這件事情里還有柳十歲以及棋盤對面的童顏,井九沉默了會兒,然后示意他繼續。
顧清說道:“十歲消聲匿跡,誰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臘月師姑在閉關,準備破境入游野。”
井九說了聲不錯,也不知道是針對哪一句做出的評價。
顧清沒有忘記那個重要的細節,說道:“殺洛淮南的初子劍是神皇給的。”
井九有些意外,說道:“南海那個老家伙的劍?”
顧清說道:“是的,事后掌門真人去了云夢山。”
井九說道:“中州掌門夫婦應該很清楚這件事情,皇帝給你們劍也應該沒有什么深意,只是順水推舟。”
顧清再次吃驚,心想師父你的判斷為何如此肯定?
他又想起一事,說道:“這次帶隊過來的是昔來峰主方景天。”
聽到這個名字,井九想起六年前景陽真人假洞府開啟那夜發生的事情,沉默片刻后說道:“無事。”
故事說完了,二人回到崖洞。
很明顯,崖洞里的白早是在修行某種功法,已經到了關鍵時刻。
中州派弟子在洞外結陣,禁止任何人靠近,但當然不會攔著井九。
如果井九想對白早不利,過去在雪原地底的六年里隨時都能出手害死她。
走進崖洞,示意顧清與元姓少年去休息,井九走到角落里,抬頭望向那顆雪繭。
那些細密繭絲似金如玉,繭體看著也并非完全雪白,但在他的意識里還是習慣稱之為雪繭。因為那些繭絲都是由雪蟲尸體里的汁液里提取,能夠隔絕嚴寒,白早能夠在這般極端嚴寒里存活六年,與之有很大關系。
崖洞里已經安置了很多夜明珠,柔和的光線落在雪繭上,把里面那道纖細的身影照耀的更加清楚。
井九雙眼如劍,更是能夠穿過繭絲,看到少女緊閉的眼睛與蒼白的雙唇。
六年前,他一指落下,傳授白早這種道法,只是想試試看能不能幫助她修復破裂的金丹。
他沒有想到,自幼修行云夢山玄功的白早,居然與水月庵的道法如此相合。
沒有丹藥晶石的幫助、吸收天地靈氣也極為困難的情形下,她一朝入定便過了六年,所得遠遠超過了他的想法。
當然,這種道法有禪子貢獻的智慧,以心證念,對外界的索求確實要比別的功法少很多。
漸有胭脂色涂上少女的雙唇,井九確認無礙,走向崖洞的另一邊。
崖洞那頭臨著絕壁懸崖,夜色里的寒霧依然未散,撲面而來,有如無數根鋼針。
井九早已習慣這種寒冷,神情如常向著下方望去。
寒霧深處,隱有風雪起,只是距離洞口只怕有數千丈的距離,根本影響不到這里。
崖壁里的雪蟲早就已經鉆出洞穴,順著巖壁爬到了霧深處,巖壁上殘留著它們留下的汁液,閃閃發光。數萬只雪足獸在寒霧深處高速向著北方進發,他還看到了很多第一次看到的妖獸,甚至看到了幾只蹦蹦跳跳、像兔子般的白毛雪怪。
他把手伸向崖外的寒風里,意念微動,一只雪甲蟲出現在他的掌心里。
與六年前相比,這只雪甲蟲的體形沒有變大,只是不再透明,渾身散發著寒意。
它的甲殼仿佛是萬年冰玉做成,給人一種堅不可摧的感覺。
就在他翻手的那瞬間,一直裝死的雪甲蟲忽然醒了過來,伸出六只像細竹般的白色肢足,緊緊地抱住他的手掌,發出急促的叫聲,聽著就像是冰雪撞擊在崖壁上。
感受到它的意思,井九心情微異,心想跟著自己做什么,青山雖然不熱但更不寒冷,絕對不適合雪國生物存活。
不過既然雪甲蟲想跟他回去,他也無所謂,重新把它收了進去。
然后,他抬頭望向北方。
他的視線穿越夜色與寒霧以及更遠處的狂暴風雪落在數萬里之外的那座孤峰上。
從三年前開始,那道意志便已經變得平靜了很多,不再狂燥,不再那般敏感。
他的感覺反而更加不好。
因為只要對方吞噬一切的生命本能不被解除,越平靜便會越可怕。
他早就明白了師兄想讓自己看什么。
“我要走了。”
他對著遠方那座孤峰說道。
孤峰沒有回應。
井九轉身回到崖洞里。
夜色漸深,顧清醒來,又取出一顆百草丹服侍井九服了。
然后他走出洞外,在向晚書身邊坐下,問道:“那邊怎么說?”
向晚書說道:“讓我們小心行事,盡快把他們帶回去。”
顧清有些吃驚,說道:“沒有人過來?”
“是的。”
向晚書轉頭看了眼崖洞,感慨說道:“也不知道這么多年他們是怎么熬過來的。”
顧清想著師父身上那件破爛的白衣與虛弱的身體,嘆道:“是啊。”
向晚書湊近了些,低聲問道:“井九……前輩有沒有說,我師姐這到底是什么情況?”
顧清說道:“師父說了沒事,那便沒事,不用擔心。”
第二天。
崖洞里的雪繭發生了很微妙的變化,有風拂過的時候,繭體表面如水面一般輕蕩,仿佛正在變軟。
中州派弟子們注意到這種變化,更加緊張。
顧清確認兩派的師長前輩都沒有過來的意思,有些出乎意料。
傍晚時分,暮光照耀在懸崖絕壁之間,井九站起身來,收起竹椅,向崖洞外走去。
洞外結陣的中州派弟子有些吃驚,心想你要去哪里?向晚書最快反應過來,神情緊張望向洞里。
雪繭表面飄起一根線頭,被風拂動,輕輕飄著,在暮光里就像美麗的蛾子,想要斷開身后的絲線。
(我當然記得元姓少年曾經有個名字叫元擒虎,但當時取完便后悔了,因為這個名字實在是不好看,而且輩份也有些不對,我想改掉,于是在書里以他的名義要求師長賜名……然后一直到現在我也沒想到自己滿意的名字。感謝大家的熱情回應和腦洞,現在有了很多好的備選,我喜歡的有酒徒大大親自取的元二,但這個名字擔心亂了輩份,還有元嘉,元草草,元旦,元芳,元音,元曲,這些我都很喜歡,我再認真想想用哪一個。)
(本章完)